坐在树干上,静候友人的间隙,李宝从树缝中仔细观察着钱塘江。
这是一条承载临安变故的河流,就在这样的距离下,隐约还能听到江上咿呀的摇橹声。
那一定是运沙船在作业!
不分昼夜的作业!
自从与金国签下“合议”后,赵构心中悬着的石头暂时落下,总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一阵子了!
索性把心思挪到了皇城的基建上。
坐落在皇城大内的宫后苑,初建时并无几座水榭楼阁,从北面的和宁门望去,里面尚显冷清。
这甫一开春,督造局便依皇令择了吉日动土。
听闻是要在一处高地新起一座凌虚楼。
想这滚滚而来的无数河沙历经打磨,一朝被人挖起运抵四方,或糊于土砖瓦缝,或封于地面矮墙,以微尘之躯见证历史的沧桑!
表面上看他是个冷脸的粗汉子,但他的心思之细腻,军中却鲜少有人知。
屠术算一个!
他自己则认为,这世间最看得透他的人,当属岳飞。
若不是岳将军特意绕至楚州(今江苏淮安)与自己彻夜长谈,把自己排除在岳家军之外,只怕在那秦桧的刀下,自己也早已是亡魂了。
只可惜,韩将军退意已决,不管枢密使这个职位换成谁来坐,他李宝只有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苟”!
苟且一时,待柴氏把握朝堂大势,一切筹谋才能布于阳光下进行!
就在滔滔江水卷着他的思绪在月下翻滚时,三个身影进入了他的视线。
夜色与周边景物浑然一体,影影绰绰只隐约辨得出是三个人,却辨不出是何身份。
赵煜已经摘下斗笠,把它夹在腋下,与二人边走边聊。
他身穿一身粗布麻衣,衣角沾满早已干涸的泥巴,布鞋的边缘磨损的有些严重。
原本干净的脸庞蓄起胡须,除了那双执笔杆子的手,看得出他曾经生活的优渥,猛然一看,眼前这位就是个十足十的粗糙汉子。
“布谷布谷!”
潜进密林后,屠术先学了几声鸟叫,他走在最前面,小心地挪着步子,下意识地把二人护在身后。
这时,一棵树上的枝叶轻微晃动,三人警觉地抬头,齐齐望过去。
李宝飞身落地,身形还未稳住,长臂一伸就向赵煜袭了去。
“宝哥且慢!他是赵煜赵大人!”万航矮身一个滑铲,挡在赵煜身前。
“宝兄弟的威名,在下素有耳闻,今日一见,果然非同凡响,久仰久仰!”
赵煜把斗笠搁在身前,颔首行礼。
“赵大人?就是那位……”万航重重地点头,解释道,“就是那位为岳飞将军备好棺木的赵煜!”
李宝闻言,愣了一下,眼中泪光闪动,屈膝就要行大礼致谢,被赵煜双臂一托,制止了!
“宝兄弟,这可使不得!”
赵煜向前一步,“英雄喋血,死不瞑目,我等朝官无举枪之勇,区区一副薄棺,何足挂齿!”
想当初,自己初到临安无处下手,还曾动过赵府的心思。
还好在多方衡量之后,绑架的是万航。
否则今日相见,绝不能这般友好地握手,并称赞对方了!
见二人惺惺相惜,颇有相见恨晚的模样,万航和屠术相视一笑。
四人并肩往密林深处走了一段路,确定周围安全之后,这才围坐下来。
“宝哥,绑架乌珠之事,我的意见是不可以做!”
万航手拿树枝,扒拉开地上的一堆枯叶后,随意地画了两个圆圈。
“至少现在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