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皇宫大内东北角。
气氛一度降至冰点。
赵构走出嘉明殿后,没有直接回福宁殿歇息,而是往南直奔绣春堂。
廖汇荣作为大内左都知,宦官头子,没有谁比他更懂赵构的心思。
眼见他连轿辇都不坐,肯定是为了晚膳前收到的一封密报有关。
说是密报不是非常贴切,应是一封军事机密文件。
近日来,江淮一带的驻军换防时,总是大张旗鼓,金军的探子从来都不是吃闲饭的。
见此光景,第一时间就传回了金国,完颜皇室正沉浸分享到赵宋孝敬的喜悦中,都没当回事。
下了酒宴的完颜宗弼可这么认为,于是修书一封,命人立即送往临安,务必交到赵构手中。
“侄子”被叔叔质问,焉能安心入睡?
这不,看到书信上的内容,赵构吓了一跳,首先想到的是,完颜宗弼小题大做,又想撕毁和议。
先皇赵佶的棺椁迎回在即,这紧要关头,怎么会生出这等事端?
他原本想急召秦桧入宫,但是又觉得此事与他脱不了关系。
眼下临安城内外,要求惩治秦桧的呼声越来越高。
他一时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妥当!
明黄色的薄衫在树影中独自徘徊,轿辇远远地跟着,廖汇荣立在大树一侧,眼角的余光留意着赵构的动作。
布防图一事他虽然不知请,但是从吴山给他透露的消息看,这是一场极为严密的部署,目标不仅是除掉秦桧,还将救回宇文虚中。
至于都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廖汇荣尚不知晓。
但是当王继先站在朝堂上,汇报万航“已死”时,他就知道,这位万公子绝对是执网人之一。
从赵府血案开始,万航就在民间活动了起来,不管做什么,都能做的风生水起,人尽皆知。
吴山每次说起这人,都连连佩服。
明明是他不动声色地靠近秦伯阳,却让秦伯阳误认为,是他自己与万航一见如故,情同手足的。
廖汇荣不敢出声,赵构今天太过反常了!
以往遇到与金国相关的事情,必定会第一时间去宣秦桧进宫的。
星稀月朗,宫内有绿植的地方夏虫鸣声不断。
偶有风吹来,也夹杂着湿漉漉的热气,让人烦躁不已。
赵构踱步踱够了,甩了下衣袖,沿着湿漉漉的小径继续前行,不知不觉就来到了新益堂。
在宫灯的映照下,里面那人的影子打在墙壁上,摇来晃去,赵构不由地停下了脚步。
赵眘一手执书,一手提笔,时而低头疾书,时而低眉沉思。
完全沉浸在书中的样子,让赵构倍觉欣慰,他原本想径直走开,却因嗓子发痒,咳了一声。
赵眘从书本中抬头,看到赵构后,连忙起身上前施礼,“父皇,是孩儿失礼了!”
廖汇荣弯着上半身,道了声,“普安郡王!”
赵构弯起嘴角,“在看什么书呢!”
“孩儿在看《礼记》!”
这位帝王本想听他口中说出什么治国良策来,一听是《礼记》,眉头一皱,有些许失望。
但是旋即又抿嘴一笑,似乎对眼前的孩儿放心了!
“夜深了,也不要继续看了,随我一起走走吧!”
赵构的邀约,他巴不得呢!
连忙转回新益堂内,吹熄了桌上的蜡烛,抱着书本转身走了出去。
赵构瞧他事无巨细,样样谨慎如此,竟有些心酸。
“伯琮啊,我对你不要求什么,你只管做自己就好!”
“是!孩儿谨记!”
始终与他保持几步的距离,跟在他的身侧,赵眘恭敬地应答。
廖汇荣见父子二人往小花园中走去,站在路旁,不再继续跟随。
走到一处凉亭处时,赵构停了下来,望着蓝幽幽的天外,负手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