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石师傅上车,一个人开着车扬长而去。
剩下那几个人满身是雪,沿着河边踩着厚厚的积雪咯吱咯吱往回走,孙业富一边走一边哭。
河边呼呼的北风,干枝枯叶发出飒飒的声音,好不凄凉。
回到街上,几个人一商量,真的没必要上医院了。
只有孙业富挨了打,鼻青脸肿而已,上医院明显是想赖人。
当然吴厂长支持他们赖人。
问题是石国良公开站到梁进仓那边了。
现在的情况是,厂里一把手,石国良,郑会计,梁进仓,他们肯定能成为一伙。
吴厂长是咱们街上的,可以联合起本街的工人。
但这里边有个关键人物,孙延成。
就看孙延成站在哪一边了。
可是孙业富他们知道孙延成跟吴光荣多年来一直面和心不合。
孙延成是当之无愧的夏山街无冕之王,街上出点什么事找公社干部不好使,找他就好使。
而吴光荣呢,总觉得自己是木器厂厂长,你孙延成虽然在街面上有很强的号召力,但毕竟在我手下上班,总不能拿我不当领导吧?
所以俩人表面和平相处,其实彼此都想对方臣服自己。
所以说孙延成站到吴光荣一边的可能性不大。
但苏致祥和梁进仓毕竟是外来的,孙延成更不可能帮助外人。
可是别忘了孙延成跟石国良可是不打不相识的过命之交。
这就让事情充满了变数。
几个工人不想猜这个哑谜,还是回家老老实实歇着,暖和暖和去吧。
孙业富却是没有他们几个那么潇洒,作为这件事的始作俑者,他无法置身事外。
除了已经没有能力挤走梁进仓,没法跟业委哥交待之外,不知不觉间居然成了吴厂长手里的棋子。
孙业富心里那个懊悔就别提了。
他决定先去找业委哥,把事情的进展跟他汇报一下,看看他怎么说。
业委哥作为孙延成的徒弟,可能会影响到孙延成的决定,让他帮助吴光荣。
要是那样的话,不但能开除梁进仓,连苏致祥也彻底在厂里待不下去了。
孙业富就这样一副猪头相来到供销社,找业委哥。
一见到业委哥,孙业富又开始呜呜地哭,先卖惨。
虽然事儿没办成,但是看在自己这副惨相的份上,万一业委哥给张缝纫机票安慰一下呢!
孙业委一看他这惨样儿来找自己,就知道托付那事给办砸了。
想当初,孙业富也想拜延成叔为师来着——当然,每个人都是曾经的少年,谁没有个行侠仗义的英雄梦呢。
孙延成经过考察,也不知道嫌他什么,不收他。
现在孙业委终于知道为什么了。
师父永远是师父,眼光真毒!
“别嗷嚎了,先说说怎么回事吧!”孙业委皱着眉头,真想让业富再复习一遍挨打的感觉。
孙业富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包括现在面临的复杂局面,围绕着梁进仓出现的重量级人物,苏致祥,吴光荣,石国良,郑会计。
甚至连本街上的孙玉业都站在了梁进仓的一边。
看来想把梁进仓挤走这事,很难办到了。
孙业委真的很想让业富再复习一遍挨打的感觉。
他现在这副样子,真的还不够猪。
他耐下性子对孙业富说:“你是哪村的?”
孙业富很懵:“什么哪村的?咱们不都是夏山街的?”
“梁进仓是哪村的?”
“他是梁家河的。”
孙业委冷冷一笑:“用你的猪脑子回忆一下,包括你从小听说的,有没有下边村里的人,敢打咱夏山街的人?”
孙业富毫不犹豫说道:“那肯定没有,下边村里的人要是敢打咱街上的人,他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那你是哪村的?”孙业委重复问道。
“哦——”孙业富这才恍然,立马兴奋起来“对啊,我真是糊涂了,光想着那是在厂里打架,不是在街上让人打了,忘了这码事了。”
孙业委一脸缅怀的表情,感慨地说:
“咱们夏山人最大的特点,就是抱团。
你看着街上的人平时一个个为点芝麻绿豆的事吵吵闹闹,但是一旦有外人敢来夏山撒野,就是平时有仇的,也会立马团结起来。
那个外来的打人的就别想跑出夏山街,走到哪里都会人人喊打,那才是陷入人民战争的海洋呢!
好多年了,咱夏山人就没吃过亏,你算是给咱长脸了。”
孙业富一脸惭愧,确实是,自己给夏山人丢脸了。
孙业委站了起来:
“我要去厂里找师父,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儿,是整个夏山街的大事,是关乎咱们脸面的大事。
必须得师父出面,只要他老人家发话,街上这些有头有脸的都会出面。
我敢肯定今下午姓梁的别想全胳膊全腿走出夏山街,别说苏致祥一个公社副主任,就是公社所有领导来了也保不住他。
不仅仅是不敢再来木器厂上班的问题,就是在他的有生之年,都不敢再踏进夏山街半步。”
孙业富更加兴奋了:“这么一来,你托我那事就算办成了啊!”
孙业委瞥他一眼:“给吴光荣一个面子,你去医院,让医生给你头上缠一圈纱布,然后来找我和师父。”
“那——”孙业富犹豫道,“石国良也打了我,还把我们几个扔河边的雪地里——”
“石国良已经是夏山街的人,他打你算是内部矛盾。”
孙业委骑上车子,去了木器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