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仓决定出去看看。
他有百分百的把握,夏山街的人不敢打到村里来。
因为那不合规矩。
你们夏山街的人有领地观念,难道下边的村子就没有?
我们村只是没有社办厂子而已,有的话,比你们还狭隘!
纠集人马打上别村的也有,不过那都是出了大事,把对方逼急了才会出现,就像戳了马蜂窝,倾巢而出。
现在夏山街只来了几个人,这种规模应该不是来打人的。
至于来找自己干什么,这个梁进仓就猜不出了。
走到院里,听到西边街上的狗咬成一片。
只听狗吠的规模,就知道外来人在五人左右,而跟在后边吠咬的狗,至少十只以上。
这年头几乎家家养狗,这么多的狗,肯定也有本村孩子被咬,只不过概率不高。
因为村里的狗对本村的人基本熟识,能识别你身上有梁家河味儿,一般不大咬。
外边来人,那就不用客气了。
大集体时期,农民全被固定在生产队里,几乎没有流动人口,村里除了来公社干部,过来过去就是自己村里这几个人。
偶然有个外村来走亲戚的,除了会得到狗子们的热烈欢迎之外,街头巷尾那些晒太阳,闲聊天的,尤其是老头老太太,能把外来人从街头目送到巷尾,一般人就给瞅得不会走路了。
这几年放开,渐渐有做小买卖的,也有不明身份穿村而过的,看到陌生面孔的几率明显增多。
狗子们也是一年比一年忙。
疯狂的狗吠声由远及近,说明那些人快到家门口了。
家里人听说夏山街来人,到处打听梁进仓家,都很紧张,黑灯瞎火不知道那些人是干什么的。
“还能干什么的,”梁进仓说,“我在厂里好多朋友,都是夏山街的,很可能是厂里有什么事吧,我出去看看。”
三仓已经再次抽出了东洋刀,兴奋地跟在大哥身后护卫,这小子已经一副久经战阵的样子了。
被大哥两脚给踹了回去。
心里在琢磨以后自己也得少惹事。
要不然自己没怎么着的,先把老三给培养成街头混子了。
一听打架就兴奋这还了得!
梁进仓捏着手电筒走出院门。
对方来了六个人,自己只认识其中一个,伙房大师傅孙业富。
一拉溜六辆自行车,就像战争年代那夜袭队似的,看着挺威风,只不过手电筒的余光下,看到其中俩人鼻青脸肿,实在惨了点。
看到梁进仓出来,孙业富和另一个鼻青脸肿者走到他的面前,并排站立,让后朝他深深地弯腰鞠躬。
梁进仓就像螃蟹似的横着两步往旁躲开,脱帽鞠躬,老子还没死呢,更不需要你们默哀三分钟。
没想到俩人还挺执着,就像向日葵似的随着梁进仓改变鞠躬方向,嘴里还齐刷刷就像对台词似的:
“梁叔,对不起,我们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们吧!”
梁进仓也是服了:“别乱认亲戚啊,你们都比我大不少呢,叫叔不敢当。
孙师傅,有什么话就明说,别介今日一出明日两出的,把我都搞糊涂了。”
另一个鼻青脸肿者开口说道:“我师父叫我们来——”
“哎,停!”梁进仓举手打断了对方。
本来这位就够陌生的,上来先是一句“我师父”,我知道你师父是谁啊?
太绕了。
他看着孙业富:“孙师傅,还是你说吧,咱俩比较熟。”
孙业富指指旁边那位:“这是业委哥,哦,他叫孙业委,是延成叔的徒弟,延成叔就是你们车间的生产组长。”
哦,这回梁进仓有点明白了。
“是孙组长叫你们来的,对吧?”
俩人一齐点头。
既然对上号了,俩人又开始深深鞠躬,向梁进仓认错。
人物关系弄明白了,但梁进仓还是有些懵。
孙延成不是一直看自己不顺眼吗?
今天自己打了他们街上的人,他应该看自己更不顺眼才是。
为什么这还打发他的徒弟和孙业富来给自己赔礼道歉?
自己跟他徒弟可是从不认识。
难道是石国良出面调停了?
“孙师傅,先别急着认错,能不能把事说清楚?”
孙业富道:
“延成叔说了,怎么回事,明天你去问他,我们俩对不起你,任务就是来给你赔礼道歉。
还有一个任务就是让你明天照常去上班,不用怕吴光荣那个王八蛋。”
一听这话梁进仓高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