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进仓伤心极了。
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
对于要不要帮助俩光棍发家致富,其实自己从一开始就是纠结,犹豫的。
就是不希望太早出现第一个吃螃蟹的人,打破传统,更打破了老少爷们纤尘不染的悠闲。
万万没想到的是,老少爷们还没被污染的,自己的三弟被污染了。
这时候再回想起来,三仓桩桩件件的表现,才发现自己还是太木了。
为什么就不能对三仓的反常表现多想想呢?
过年,别说对孩子,就是对大人来说,那也是老天爷法定的享受幸福的日子。
除了喝酒捞肉没有其他的事可以做,而且绝对不能做其他事。
孩子们平常日子盼过年,说起来都会激动得心头突突乱跳。
过年那就是孩子们的狂欢节啊。
一直持续到元宵节的。
可是三仓呢?
居然放弃了狂欢——这得多大的定力才能做到——老老实实跟着自己去做好事,无怨无悔帮着干活,而且手脚如此麻利。
为什么会如此麻利?
说明人家用心啊。
所谓好者不恶,只有对一件事感兴趣,发自内心地去做,才能达到如此境界。
无他,这小子看老光棍挣钱,羡慕了呗。
他那是跟着钻钱眼里去了。
怪不得初二那天晚上小四儿嘴里还在嚼着就窜了,而他一直在用心地听自己跟老光棍谈话。
自己还傻乎乎的嘚啵嘚啵给老光棍启蒙,讲解生意经呢。
老光棍管用不管用不知道,把自己三弟给洗脑了!
从今而后,三仓永远失去了心无挂碍享受过年的幸福。
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正月里像猪一样除了吃喝就是睡觉的日子,其实是可以变成钱的。
在这种心态之下吃喝玩乐,哪还有幸福可言,简直是痛苦啊!
报应啊,而且来得如此之快!
梁进仓的肠子后悔得青无可青。
桌子对面,郑淑叶看着小梁的脸色,一阵儿白一阵儿青的,禁不住小声问:
“小梁,你没事吧?”
“没——事!”才是假的呢。
自己身为大哥,尤其是父亲早年去世的大哥,对弟弟妹妹们的成长是负有直接责任的。
以前没能力,让二仓和英子辍学了。
去年好容易借着招工的由头忽悠母亲,让他俩又去上学了。
现在三仓小小的年纪,又要开始不正经上学。
梁进仓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过完年了俩光棍的白糖用量只增不减,原来有人跟他俩分享了。
对于俩光棍生意的赢利情况,梁进仓算过,一支糖葫芦的毛利大约是二分五厘,一斤白糖平均产出四十支糖葫芦。
也就是说,卖出一斤白糖的糖葫芦,就能获利一块钱。
如果三仓一天也能卖出二斤白糖的糖葫芦的话,那么他就能挣两块钱。
这小子五年级了,他能算得出一天两块,一个月就是六十块这个账。
干建筑的小工,一天是八毛。
就是熬上几年成了瓦工师傅,一天也就是两块钱顶天了。
二仓跟建东干砖窑的时候,一天是六毛钱,干满勤一个月十八块。
还有大哥的工资,在明面上,一个月才二十四快。
而且每天四点多就起来。
而他,不需要起早贪黑,就能挣到六十块……
梁进仓不敢往下想了。
如果那小子算这个账的话,他还上什么学啊!
梁进仓忽的站起来,不行,必须赶紧去找三仓,绝对不能让这小子辍学了。
“哎,你上哪?”郑淑叶叫他。
“找我三弟去。”
“你知道俺姨家那村?”
嗯?梁进仓回头看她一眼:“我想回家。”
“哦!”郑淑叶嘟囔道,“正好今天又是俺姨那村逢集,我以为你要上集呢。”
正好今天逢集?
梁进仓又想到,如果三仓卖糖葫芦上了瘾的话,十有八九今天还要去赶集啊。
“你姨家是哪村?”他问郑淑叶。
“你想去赶集?”
小梁点头。
“正好啊,”郑淑叶高兴地说,“我可以带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