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人家这闺女一看就是靠谱的那一类啊。
这要娶进门来,肯定八竿子拨拉不着的亲戚家也得带着去走一趟啊。
总得显摆显摆吧!
回来以后兴奋得一夜没睡。
第二天早上起来,老歪的眼圈都熬黑了。
短暂的兴奋过后,稍微冷静下来的大仓娘想到,人家郑会计那样的家庭,公社主任家的闺女,咱家配得上吗?
根据公公的描述,很明显闺女是看上咱家老大了,可是公社主任,她老爹呢?
肯定不同意啊!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有个好闺女都想攀上门好亲戚,哪有往下嫁的!
这几天又开始忧愁这个事儿。
还没理出个头绪呢,老大突然回家放了这么一炮。
大仓娘自然猜到了唯一可能,老大这是被逼着进京赶考,考上了才有高攀的资格。
老大有多顾家,做母亲的比任何人都了解。
现在老大突然不管家庭的承受能力,不顾一切要去为自己争取个前程。
除了他想考上大学,以配得上公社主任的闺女,再想不出其他理由。
吃过晚饭,老大稍微辅导一下二仓和英子,就进入他自己的学习状态之中。
大仓娘鬼鬼祟祟扒门框上往屋里看,见西屋炕上趴着兄妹三人,每人都抱着书本,各人忙各人的。
看看一个个都这么长的身量一条一条的,你说她心里什么滋味?
世界末日的滋味啊!
家里一共五个孩子,最大的三个孩子都上学。
小四儿肯定要上学——因为就是把他拽下来,除了到处惹是生非,祸祸人家的柴禾垛、篱笆墙之外,其他什么都帮不上忙。
至于三仓——
大仓娘只能深深地叹息。
三仓现在已经在内心跟大哥断绝兄弟关系。
再也不跟大哥说话。
看都不看。
跟狗咬和山鱼也断绝关系了。
因为那俩断子绝孙的老光棍再也不给三仓提供平价白糖。
毕竟那俩老家伙需要依靠大仓才能活下去,大仓怎么说,他俩就怎么干。
三仓是个意志力坚强的孩子,越挫越勇之下,买了高价白糖,自己在家蘸糖葫芦。
不得不承认,他把蘸糖葫芦的技术完全学到了家。
只是卖了两天,他的糖葫芦生意还是停了。
因为他算了算根本不赚钱。
利润比窗户纸还薄。
去了灯油炭火,几乎是白搭忙活。
但是命运的艰难难不住三仓。
他去拜访了村里的专业买卖家鹅拧,请求鹅拧带带自己。
鹅拧最近蒸馒头卖。
去集上买来麦子,磨成粉,蒸馒头。
三仓他知道自己太小,去集上买麦子不大现实。
再说回来还得磨成面粉,他一个人也推不动石磨。
但是这也难不住很有生意经验的三仓,他提出从鹅拧那里批发馒头。
大仓对鹅拧有救命之恩,现在三仓来求到他了,他岂能不帮忙。
于是用稍微高于成本的价格,把馒头批发给了三仓。
而且近来鹅拧搞到了一点猪肉,还包了一部分肉包子。
三仓觉得肉包子应该更畅销,于是也批了几十个肉包子。
第一天出去卖,虽然下货不快,但是一直卖到天黑,总算勉强把馒头卖完了。
篮子里还剩几个肉包子,被人家村里嗅觉灵敏的狗发现了,全村的狗都去追他。
三仓被追得差点断了气,数次跌倒,篮子也摔瘪了,肉包子也让狗吃了。
没把他吃掉已经算是万幸。
三仓晚饭后才一瘸一拐回来的,趴炕上哭了大半夜。
这一趟不但没挣到钱,还赔进去好几毛。
搭上一个篮子。
裤子又得添好几个补丁。
亏大了。
哭得全家人都心酸。
三仓恨死大哥了。
这一切还不都是被大哥害的吗?
不过这一切都打不倒意志坚强的三仓。
肉包子事件之后,他仅仅在家蔫蔫儿了一天。
转过天来,他就又收拾行装再次出发了。
这次推着家里的架子车,两边是荆条篓子,他,收废品。
嗓子也很嘹亮,到了别的村里,还很稚嫩的声音喊着:
“收铁收铝收铜,纸盒子破布衬,俺还收酒瓶……”
收了两天,居然攒了一车子。
去夏山街的收购站卖他的废品。
回来又趴在被窝上哭到半夜。
因为他把镀铜都当成铜收了,还有一些破鞋底,根本不是纯塑料,人家收购站都不要……
忙活了两天,每天的中午饭都没得吃,收获就是赔进去好几块钱。
看他哭得那么可怜,全家人都跟着掉泪。
唯有大哥是铁石心肠。
不但毫无同情之心,现在越来越厉害,希望三弟好好干,支撑着这个家。
他这个当大哥的呢,就可以心无旁骛争取自己的好前程去了。
大仓娘很后悔当初支持三仓退学。
如果三仓还上着学,老大也许狠不下心来把全家人一扔。
可是现在见老大决心那么大,而且大仓娘见识过太多娶了媳妇忘了娘的。
被逼无奈的大仓娘最终决定,向公公婆婆投降。
结成婆媳联盟,逼迫老大赶紧跟英子圆房。
一旦圆房,老大被拴住了,就收心了。
满天乌云,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