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淑叶把厚厚一摞草稿纸用一个文件袋装起来,交给黄秋艳。
“我用我的人格证明,小梁没有对不起你们。
发多少钱,就得付出多少努力。
小梁在去年最冷的时候,每天四点多就起来,顶着风雪来厂里。
不吃不喝,冒着严寒在风雪里找木料,做计算,一直干到十点多。
他对每一块木料精打细算,务必做到物尽其用,这就是能省出那么多材料费的诀窍。
你看这么多的图纸,其实仅仅是我收集起来的一小部分。
你要是不信,可以拿着去中学找个数学老师问问,这得付出多大的精力?”
黄秋艳悲哀地说:“信不信的,反正我们又学不会,拿着有什么用?”
“拿着参考一下吧,万一有想学的呢!”
黄秋艳接过文件袋,眼神复杂地看一眼梁进仓,走了。
梁进仓把翻倒在地的凳子扶起来,放到墙边,叹息道:
“是我不对,昨天下午拒绝她就是。
一时头脑发热,就答应她了。
虽然我问心无愧,但是被人误会的滋味也不好受。
谢谢你!”
郑淑叶颇有些郁闷地说:“他们也太过分了。”
“过分归过分,但是这事还得放他们一马。”梁进仓说,“待会儿我去跟苏厂长说说。”
“你就是心太好。”郑淑叶说:
“从一开始吴副厂长开始搞鬼的时候,你就说他又想被开除。
这次因为他的搞鬼给厂里造成这么大损失,要是不给厂里一个交代,真得开除他了。
我看开除算了,自从苏厂长来了以后,他老是搅事儿。”
“还是留着他吧,要是开除了他,他们家也没法过了。”
“可是,给厂里造成这么大损失,就这么算了?”郑淑叶有些不理解。
“当然不能这么算了,可以稍微罚他一下。”
“稍微罚一下,那以后呢?”郑淑叶说:
“因为他的搅和,厂里上个月的材料费就多出五百多块钱。
以后你肯定没时间干配料了,岂不是每个月又要多花不少材料费?”
梁进仓笑道:
“其实,就是吴光荣不背后使坏,让我一直那样干下去,我也受不了。
我也不是铁人啊。
只不过要给弟弟妹妹带个好头,让他们看看大哥多努力,我就拼了几个月。
所以啊,我能省出那些钱,是拼了老命赚来的,别人学不来,我也长不了。
只不过就是吴副厂长看着我发那么多工资眼红,末后却搬石头砸了自己脚。”
“他眼红还早呢,”郑淑叶说:
“我给你算过了,你承包那个新车间,第一个月能分到五百多。
现在生产进入正轨,产量会越来越高,你以后分得会越来越多。
我觉得留下吴副厂长就是养虎为患,他看你挣得更多了,肯定又不安生。”
“那就欢迎他继续搅事儿。”
“没个搅事的你是不是闲得慌?”
“倒不是,”梁进仓摇头说,“等到他开始搅事的时候,那个新车间又会变成一个坑。”
哦?
郑淑叶表示很不解。
“难道你没有发现,我现在出去跑业务越跑越远?”
郑淑叶点头:“发现了,那又怎样?这说明你业务拓展开了啊。”
“不是那么回事,”梁进仓说:
“真正的原因是,咱们这样加班加点地干,很快咱们周围县市的医院就饱和了。
一来是因为医院用的夹板还有其他材质的。
二来嘛,医院里也不会整天有那么多的骨折病人。”
其实梁进仓没有往深入去说。
这个年头车辆少,其他机器,机械,都少。
也就是说,机械伤比后世少多了。
后世光是车祸,就会产生大量的骨折病人。
所以医院进一次夹板,能用很长时间。
梁进仓的业务只能拓展得越来越远。
如果出了省,太远了的话,运费支出太高,利润就是很少了。
另外还有一点,梁进仓算过了,后边大屋里前些年存下的弯弯木头,最多够用一年半载。
以后没有这么便利的原材料,成本也会大幅度增加。
加上其他材质夹板的竞争,价格也会降低。
再继续发展几年,木头夹板就该淘汰了。
这个买卖啊,也干不长。
不过背后这些复杂原因,他也不需要跟郑淑叶普及了。
只是慨叹说:
“但求世上人无病,何妨架上药生尘,医疗行业的生意越好,其实意味着更多人受伤。
我倒是希望那些医院进一次咱们的夹板,从此一劳永逸就够用了呢。”
郑淑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还真是菩萨心肠。”
过了一会儿突然眼睛一亮:“过几天你是不是要去省城送货?”
“对啊,最远到省城,装一车,正好送一圈儿,怎么了?”
“这次我要跟着送货。”郑淑叶狡黠地一笑,“名义上跟着收款,监督你们,其实是假公济私,跟着去省城玩玩。”
“我看最好是算了吧。”梁进仓劝她说,“咱们这里离省城太远,这是跑长途,长时间坐在车上很累的。”
“坐车哪有嫌累的,再说你不是技术好,快点跑不就行啦。”
“我可以飞吗?”
“随便你,”郑淑叶为自己这个想法兴奋起来,“哪天走,提前告诉我啊,我现在就开始准备行囊了。”
看她那活泼动人的样子,梁进仓也不好再阻拦。
跟着出去玩玩倒是不错。
只是现在的治安越来越差,尤其劫道的越来越多,跑长途越来越不安全了。
真不愿让她一个女孩子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