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仓!”肥田厉声叫道,“你个狗-崽子敢骂我!”
“我骂放狗臭屁的,”大仓冷声道,“吃穿烧都保证,就是不保证住处,你让他露天吃,露天做饭啊?”
村民们也是议论纷纷,对于肥田的强势,大家都了解,只是没想到越老了,怎么还加上不讲理了?
其实,肥田挑了这个字眼,也有点稍稍后悔。
从字面上看,自己的说法好像有道理,可明明就是个歪理儿。
作为一村之长,这样说话确实有点失身份。
而且他都六十的人了,让个毛头小子当面出言不逊,这是他完全不能接受的。
“大仓,我以集体的名义命令你,立马滚蛋,今天这个院子,天王老子来求情,也拆定了。”
大仓不屑地哼了一声:“我也负责任地跟你说,你不敢拆!”
“那就让你看看,还反了你了。”肥田朝身后村委几个人一挥手,“你们几个带头,拆!”
“慢!”梁进仓大喝一声,然后挑衅地看着肥田,“你说拆定了,我说你拆不了,要不然我跟你打个赌吧。”
“打赌?”肥田没想到大仓突然提出这么一个字眼。
“对,打赌。如果你能把这个院子拆了,我是狗娘养的,如果你不敢拆,你就是狗娘养的。”
“放你妈-的狗臭屁,反了你了!”肥田彻底怒了,他岂能忍受别人当面骂他狗娘养的,当即从别人手里抢过一柄镢头,指着大仓,“我先拆了你!”
大仓再次大喝一声:“敢不敢打赌?”
肥田朝着身后的人连连挥手,一叠声叫道,“拆拆拆,下手拆,让这个狗娘养的看看,敢不敢拆!”
梁进仓朝着旁边一指:“你看看那是谁?”
肥田村长看到了远处的郑淑叶,站在那里气得小脸都发白了。
“哦,想拿郑主任的闺女来压我啊!”肥田村长明白了,“大仓,你看错了秤,就是郑主任亲自来了,这个院子我也拆定了。”
肥田见过的官儿比公社主任大的多了去了,他真没把一个公社主任放在眼里。
甚至他终于看到大仓幼稚的一面了。
假设今天这事可拆可不拆,别人好好的求情,大仓说尽好话,也许抬抬手就放过山鱼了。
可大仓却出言不逊,激化矛盾,甚至提出打赌,谁要做不到就是狗娘养的。
这明显是把他这个大村长逼到绝路上了。
本来肥田在村民们的议论纷纷当中,其实有点后悔了,感觉拿着一个老光棍杀鸡骇猴,对自己的威信也有影响。
态度强硬,只是有点骑虎难下而已。
但是大仓这个打赌,反而帮了他,他必须要拆了,因为不拆就成狗娘养的了。
反而在村里老少爷们面前找到了必须拆掉的理由。
他宋肥田可以让人骂,可他在外面当官的几个哥哥呢?
岂不是也跟着弟弟一起被人骂了!
奇耻大辱啊。
今天不但要给山鱼拆了,大仓出言不逊这事,没完。
还有一点,大仓抬出郑主任的闺女,其实更激起了他必须拆的决心。
因为他看着郑主任的闺女居然真的看上了大仓,现在都已经公开了,跟着大仓到村里来了。
肥田的心里简直比吃了屎还难受。
想发泄还找不到目标呢,你还想阻止他拆院子?
让肥田没想到的是,大仓居然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
“宋村长,是你看错了秤,没有谁想压你。
我让你看看小郑,是让你看看省报的特约记者。”
“特约记者?”肥田心里就是突地一跳,“还省报的?她不是郑主任的闺女吗?”
“没错,小郑她爸是郑主任,跟她的记者身份没冲突吧?”
“你什么意思?”肥田瞬间冷静了许多。
他突然意识到,大仓这小子肯定还有诡计,而不仅仅是用郑主任来压自己那么简单。
“我意思就是,你尽管拆,谁不拆是狗娘养的!”梁进仓说着朝郑淑叶招招手:
“但是省报的郑记者会给你的拆除行为做全面报道。
小郑,拿出你的相机,拍下宋村长是怎么坚定地执行政策,怎么拆除老光棍的院子的!”
郑淑叶从她的挎包里取出相机,走了过来。
肥田村长的脸上惊疑不定:“小郑,你不是在木器厂当会计吗,什么时候变成省报记者了?”
大仓代为回答说:
“我纠正一下,是省报的特约记者,不是省报记者。
村里肯定收到省报发到村里的样刊了,你也知道我和小郑都是见义勇为的英雄人物。
你可以回去看看那篇报道的署名,是省报的陈主编。
当时是陈主编亲自采访的我们,还把小郑发展成为了省报的特约记者。
这回明白了?
开始拆除吧。
小郑,把刚才宋村长关于五保户的解释也要如实报道哈。”
郑淑叶严肃地点点头:
“放心吧,宋村长出口成章,字字珠玑,关于五保户的解释让我们大开眼界,这些话登在省报上,肯定会让全省,甚至全国人民都耳目一新的。”
大仓冲肥田村长做个请的手势:
“开始拆除吧,让郑记者拍下你们秉公执法的现场照片。
看看梁家河村委在维护村居规划方面是如何地公事公办,如何地不徇私情,就是老光棍都不放过。
是如何贯彻执行五保政策,保吃保穿保烧保埋葬,就是不保证老光棍有住处。
开始啊,不拆的话就成狗娘养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