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让政府把小儿子枪毙。
那才解恨呢!
他气疯了。
疯狂地左右开弓扇着小儿子的脸,嘴里只是重复重复又重复着俩字:“逆子逆子逆子……”
宋其果被打懵了。
从没见过他爹还有如此疯狂的一面。
直到被扇了十几个耳光才反应过来,猛地把村长老爹推出去。
“疯了你!”宋其果嘶吼着,冲他爹抡起了棍子。
“还要动棍子?狗-日-的有本事把我打死啊。”肥田猛地把自己的衣服扯开,扣子乱飞,脖子上青筋暴跳。
发出来的嘶吼声,简直不像人声了,甚至让人担心他会不会连气管都要迸出来!
宋其果愕然了。
他似乎能感觉得出,他爹真的希望让他打死。
他虽然喝醉了,但是脑子还在,他也能大致懂得,他的村长老爹为什么会疯狂成这样。
虽然他已经接受了那些狐朋狗友的观念,认为家长制就是老封建思想,现在是新社会了,就该把那些封建的东西都给砸碎了。
可他毕竟接受这种新思想的时间还是太短,以往的人生当中对于老爹的畏惧,其实还没有完全从他的基因当中清除干净。
也知道老爹接受不了被儿子如此对待。
所以,他准备退却了。
但是退却,并不代表他就是因为理解了老爹,而心甘情愿退避的。
眼看着干兄弟们被村民打得鬼哭狼嚎,还有两个直接头破血流,而老爹却在这里跟自己嘶吼,他的愤怒并不比他爹差。
而准备退让,更是因为不甘而愈加暴怒。
他狠狠地把棍子摔在地上,指着宋肥田吼道:“老东西你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我跟你脱离父子关系,咱们一刀两断,从今往后谁也不认识谁。”
说完,跟随着他的那些抱头鼠窜的干兄弟,一块儿夺路跑了。
肥田村长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筛糠,嘴里只是机械地重复着那俩字:“逆子逆子逆子……”
副村长等村委一干人上来,拉着他:“走吧六哥,先回去吧!”
“啊——”肥田猛然甩开拉他的手,仰天嘶吼,然后放声大哭,“天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村委的人,还有一些姓宋的,都围着他百般劝说。
而大多的村民,再次从对于肥田为村里通电的感激当中走出来,对他持冷眼旁观的态度。
他自己说得对,他就是造了什么孽。
山鱼一个老光棍够可怜了,好容易大仓帮他干点买卖,为了方便放东西,就圈起一个院子。
肥田居然说他私自占了集体的地方,非要给他拆了。
逼得山鱼一天都没敢出去做买卖。
还给他跪下,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他这造孽造大发了。
只是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报应在他小儿子身上了。
其实村民所谓的报应,还不仅仅是宋其果对肥田的不孝。
而是大家都看明白了,宋其果已经在一条邪路上越走越远了。
自从大包干,农民不再被约束在生产队,不单单是梁家河,其他村也一样,渐渐出现一些走邪路的人。
尤其以青年人居多。
什么活不干,整天就是拉帮结伙。
家里但凡有长起来的儿子,做父母的整天提心吊胆,最怕的就是儿子也跟着拉帮结伙。
村民们都知道,儿子即使懒点馋点,不好好干活,这都还是小毛病。
但是一旦凑起一帮子人,肯定没好事。
一来二去就走上邪路。
一旦走上邪路,基本上没有拉回来的可能。
所以现在的村民,听到拉帮结伙那事,简直就是谈虎色变。
现在很明显,宋其果已经是典型的拉帮结伙。
一大帮青春骚动的青年在一块儿,啥活不干,还整天抽烟喝酒,他们不需要钱啊?
不干活,没有钱咋办?
肯定就是什么办法都会想,想那些歪门邪道的搞钱方法。
别看肥田现在哭。
以后啊,有他哭得更厉害的时候。
在大多数村民丝毫不同情嚎咷痛哭的肥田的时候,梁进仓看着肥田村长那个样子,不仅仅是毫不同情那么简单。
不但不会同情,他对肥田还保留着相当的愤怒。
要说去年发生了宋其果那事以后,他还觉得那是宋其果的事,不愿把那笔账算在村长头上。
希望尽量地用自己的避让,和主动地示好,不要让自己跟村长也变得不死不休。
可是今天,梁进仓不这样想了。
他终于看明白了,宋肥田前边的人生,太顺了。
他在村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颐指气使惯了。
他明明知道那事错在宋其果,但他还是希望,村里不管是谁,被欺负了也得老老实实挨着。
只要欺负你没得逞,他就觉得是自己受了欺负。
就会一直耿耿于怀。
一天不把你欺负了,他一天不会舒服,心理一天不会平衡,就绝对不会善罢甘休。
都六十岁的人了,那种狭隘已经长到骨头里,深入骨髓了。
不是自己的忍让就能感动到他的。
就像拿山鱼开刀,思想根源在于想让自己这个帮助山鱼的不舒服,另外还是村长现在的日子太好,闲着也是闲着,闲着没事找茬玩儿。
梁进仓决定了,村长大爷不是嫌日子太好吗?
那就给你个出血的机会。
不是闲着没事吗,给你点事干。
具体如何操作,梁进仓基本上已经想好了。
所谓的与人为善,看来也得有个度。
对好人肯定要与人为善。
但是对于像肥田村长这样的人,总得给他点教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