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最好的大学,恢复高考以来全县仅此一例,说放弃就放弃了!
而且这个放弃的人,离自己要多近有多近。
作为靠近他的人都如此遗憾,那么对于当事人来说,未必就像他表面上表现出来的那样欣慰。
肯定比任何人都要遗憾,甚至一辈子都要耿耿于怀。
她越来越肯定小梁的内心肯定很痛苦。
毕竟,不去上大学的原因,还不是因为家庭情况不好吗。
但凡家里能供得起,他也不会放弃鱼跃龙门的机会。
善解人意的郑淑叶决定,约小梁一起出去玩玩。
去一个比较大的城市,县城,玩一玩,看场电影。
她知道小梁长这么大,还没去县城看过电影呢。
听说现在出了一部电影叫《少林寺》,在大城市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现在终于轮得到小县城了。
她知道男人都喜欢看打仗的电影,就是突突突突的战争片。
刀枪棍棒的打斗片肯定也会喜欢。
好吧,小梁装作不知道《少林寺》为何物的模样,陪着她陪自己去看一场打斗片。
吃过早饭,俩人坐车去的县城。
只是这夏天的雨说下就下,车才走到半路,就刮来一阵凉风,上来一片乌云,天就开始下雨。
到车站下了车,俩人也走不了了,又没带雨具,周围也没地方买伞。
这年头的小县城,既没有出租车,也还没有人发现弄个脚蹬三轮出租。
只好滞留在车站,在车站吃了午饭,雨才渐渐停了。
这也不错,雨后空气清新,俩人顺着马路溜溜达达往电影院走,也挺有情调的。
小县城,还没开始发展,比个镇子大不了多少,标志性建筑也就百货大楼,电影院这几个地方了。
从车站步行,大半个小时就到了。
电影院前边小广场上,下过雨去以后,又冒出几个卖零食的小商贩。
梁进仓去买电影票,郑淑叶去买零食。
买完电影票,郑淑叶还没来,在等她的过程中,梁进仓看到旁边粗大的水泥柱子那里,有两个猥琐的家伙。
俩人把屁股搁在柱子的墩子沿上,靠在一起,四只眼睛贼溜溜地瞅着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
不时地还窃窃私语。
梁进仓绕到柱子后边,朝俩人每人一脚。
俩小子吓得像兔子一样跳起来,惊惶回头,看到了一脸坏笑的大仓。
这是要吓死人吗?
俩人大怒,上去就把大仓给擒住了。
“哎哎哎——”大仓低声叫道,“这不是在家里,这么高档的地方狗咬仗,让外国人看到笑话啊!”
“你还知道让人笑话啊!”俩人压着嗓子叫道,“差点没让你吓死。”
不过说归说,还是把他放了。
毕竟这里确实不是狗咬仗的地方。
这俩小子正是梁建刚和田富贵。
“你俩在这里干什么?”大仓问道。
富贵小声说:“下雨工地上干不成,闲着也是闲着,这不是跑来看人搞对象的。”
没错,大仓刚才也看明白了,这俩小子看到人家成双成对的青年男女过去,都要贼眉鼠眼地偷看。
时不时还要很猥琐地交流一下“窥后感”。
“有这功夫,你们进去看场电影多好。”
“嘁,有那闲钱补笊篱。”富贵说道,“一毛钱一张票,再买上点瓜子,一瓶汽水,今天一分钱没挣的,倒搭进去好好几毛,多亏啊!”
富贵附和地笑笑:“还是看人家搞对象的过瘾,真漂亮啊!”
“就这点出息?”大仓说道,“好好干,赶紧自己也搞一个啊!”
“哎!”建刚突然两眼放光地说,“听说你又搞了一个?还是公社郑主任的闺女,还没订亲的就跟着你回村来,真的假的?”
富贵道:“这就叫自由恋爱对吧?”
“那肯定是自由恋爱了。”建刚不屑地白了这个土驴一眼,“以后咱们也自由恋爱,绝对不用刘媒婆那个大骗子了。”
“自由恋爱你带她来看电影啊!”富贵叫道,“听说现在谈恋爱的看电影,一边看一边亲嘴。”
“对啊对啊,”建刚也兴奋得两眼放光,“听说郑主任的闺女长得那个漂亮就别提了,你赶紧带她来看电影啊,搂着亲个嘴……”
大仓的嗓子都要咳破了,一个劲儿冲他俩挤眼,但是俩小子说得太兴奋了,根本就接收不到大仓的友情提示。
直到看到大仓一脸尴尬地笑,建刚才愣愣地问:“你笑那么奇怪干嘛?”
富贵回头一看,只见一个身材高挑,极为漂亮的姑娘提着各种零食,一脸严肃地站在他们身后。
“……”建刚和富贵似乎明白了什么。
姑娘轻轻咳嗽了一下:“小梁,这是你朋友啊?也不介绍一下。”
那俩小子身体扭来扭去,手脚都变成了多余的了。
看他俩的表情和姿态,很像两条狗趴鸡窝里偷鸡蛋,正好被主人撞见。
梁进仓干笑两声,指着他俩给郑淑叶介绍说:
“这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们三个从小光屁股长大的。
这是梁建刚,他叫田富贵。
嗯——这位漂亮的姑娘,叫郑淑叶。”
郑淑叶大大方方地笑笑:“看得出来,你们是最好的朋友,小梁,你再去买两张票,咱们一起看电影呗。”
俩小子就像被蝎子蛰了一样跳了起来,急忙叫道:“不用不用,我们不看,雨也不下了,回去看看今下午还干不干!”
“你俩进去看吧,我们先走了啊!”
一溜烟就跑了。
郑淑叶瞅着他俩的消失的背影,然后回过头来朝着小梁笑笑:“带我去看电影吧!”
小梁头一回看到郑淑叶有这样奇怪的笑容。
干笑:“嗨嗨,走啊。”
郑淑叶瞅瞅四下无人注意,狠狠拧了他一把。
梁进仓疼得一咧嘴。
好吧,权当是替那俩小子挨的。
俩人转过柱子,梁进仓突然又停住了。
郑淑叶奇怪地看他一眼,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一对年轻的男女,挎着胳膊,有说有笑进了放映厅。
“你怎么了?”
“没什么!”梁进仓说着,身体就有点伛偻,横着走了两步,抬手扶住了柱子。
他的脸色苍白,甚至额上都沁出一层细汗。
就像犯了心脏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