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位之移人也,绝对不像破茧成蝶那么简单。
破茧之后不管出来个蝶子还是个蛾子,不管形状变化有多大,也只不过是物理变化而已,化学性质不会改变。
一个人发迹之后的变化,那就是一种极其复杂的化学变化了。
原来好好的人,身份地位变化之后,会变成一个什么形状、什么成分的生物,任何人无法预测。
一开始媒人把表姐介绍给钟振军的时候,大舅头一眼就没看中他们家。
因为他们家太穷了。
除了孩子多,还有就是他爹上山摔断了腿,一直拄拐,基本连半劳力都算不上。
钟振军是家里的老二,老大当兵去了。
没几年老大转了志愿兵,意味着脱离了农民身份,所以家里虽穷,但还是很容易娶媳妇。
趁着探亲的时候,就订了一门亲。
但老大当的是工程兵,据说是打山洞子的,工程紧任务急,好几年都不回来。
婚事就拖了下来。
很快老二年龄到了,就张罗着想给老二先结婚。
因为家里太穷,媒人给介绍了几个,人家都没看中。
后来介绍到大表姐。
大舅没看中他的家庭,大表姐却是一眼就看中了钟振军。
长得白白净净十分英俊,而且言行举止也十分顺眼。
他父亲没摔断腿那会儿,家里还没这么穷,而且还有大哥在家,家里俩劳力,所以钟振军上了两年高中。
相亲那会儿,他是生产队的会计。
在生产队里,工分不少拿,但基本是脱产的。
除了做账,就是分东西。
分东西的时候,胸前挂个黄书包,队里所有人家的姓名做成棋子放里边。
摸到哪一家,就分哪一家,身边跟着许多负责分装,过秤的人。
其实也挺威风。
人长得好,还有文化,当着会计,大表姐就义无反顾了。
但是大舅和大妗子都不同意这门亲事。
不仅仅现在他们家太穷,还打听着那家人古来穷。
在老农民的思想里,没有富不过三代,穷不过三代的概念。
反而是认为祖辈穷的人,是因为世世代代没有赚钱发家的底蕴,到了后代也不会有钱,还会继续穷下去。
所以不同意这门亲事。
可是女儿就是看上人家青年了啊。
整天软磨硬泡跟父母讲道理。
意思就是现在找对象,要么图了家境好,要么图了人好。
她不图他家的条件,不嫌穷,就是图了人,总得图一样。
大妗子就跟女儿吵,图了人有什么用?不就是青年长的好点,长得好能吃吗,还是能喝?
不过后来见闺女确实看中了,再说大舅和大妗子也不是很封建、很势利的那种人。
觉得既然女儿对了眼,也不想难为女儿。
而且男方还当着点小会计,好好干,能把日子过个一般就挺好了。
婚事就这么成了。
本来钟振军连个一般情况的姑娘都娶不上,没想到被魏红这么漂亮的姑娘看上。
那种意外的惊喜和满足简直无法形容。
就像董永娶了七仙女一样的感觉。
后来生产队解散,大包干了,不管是队长、会计、保管员,全部经营自家的承包地去了。
小会计钟振军从高中毕业就在生产队当会计,基本就是脱产,完全不是干农活的料。
幸好老婆魏红能干,地里的活儿比自己男人干得都多。
这下钟振军不但满足娶了这么漂亮的老婆,还感激老婆几乎包揽了家里的农活。
而魏红则是把自己男人宠到天上去了,再苦再累她也幸福。
所以虽然日子穷点,但也过得和和美美。
再转过年来,突然传来钟振军大哥牺牲的消息。
大伯哥打山洞子因公牺牲,而且是为了救人牺牲的,评了烈士。
按照政策,地方政府有一个安排烈属工作的名额。
他爹给老二选了当放映员。
虽然大儿子死了,但是二儿子当上放映员,不但是他,就是全家,这也属于一步登天。
首先就是放映员的工资在整个公社里都算高的。
就是在大集体时代,农村大劳力一个工就是10个工分,折成钱不过三毛到五毛。
而那时候放映员的月工资就接近三十块了。
这对于农村人来说,简直是巨款。
而且放映员由公社直属领导,还转成了非农业人口。
按照规定,放映员的家属虽然不能转户口,但也可以安排临时工的工作,比方到公社里扫地打开水,干点打杂的活儿。
当然工资就没那么高了。
只不过当时大表姐刚刚生了孩子,还在吃奶。
最关键的是婆婆本来有痨病,因为受大儿子牺牲那事的刺激,基本常年在炕上躺着拉风箱。
家里还有一个瘸腿公公,几个小叔子、小姑子。
这个家全靠她一个人撑着,她走不出去。
但她无怨无悔,只要男人在外边干得好好的,她不怕苦,也不怕累。
一大家子老幼病残,硬是靠着她一个女人,给撑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