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的时候,孙子又给爷爷戴上几顶高帽。
让爷爷就拿出家长的权威,对二叔和三叔进行家风再教育。
目的就是让自己的亲叔叔和亲婶子都要放下心理包袱,发自内心地配合这次做寿。
这可都是至亲,必须要成为中坚力量。
至于寿宴如何安排,这个交给嫡长孙来执行。
爷爷奶奶只要从精神上在这里坐镇,一切困难都会迎刃而解。
爷爷和奶奶得到大孙子的鼓励,此时此刻那精气神,用“事理通达则心气平和”来形容已经远远不够,
老夫妻俩现在已经是精神抖擞,摩拳擦掌,满心期待着给老亲家做寿,他们一左一右以主人的身份相陪啦!
梁进仓回到家,看到母亲已经下地回来,在做饭。
继父在喂猪。
一日三餐,每餐就是不稀不稠这么一槽,连吃带喝,用餐完毕就等着下一餐,中间不再另外饮水。
猪食槽子是用青石抠出来的,在猪圈门口一侧,把猪食搅拌好倒进去,这才把猪放出来用餐。
猪在用餐,主人必须在旁边看着,一旦吃完立马赶进圈里。
要是不看着,猪先生肯定趁着这块空挡到处扫荡一番,万一院里有好吃的白菜、粮食一类,那会瞬间被糟蹋。
继父眼睛盯在猪身上,腿却不闲着,歪呀歪呀来回转。
或者走到某个位置突然停住,就像被孙悟空喊了一声“定”。
明显是心乱如麻,坐立不安的样子。
继子看在眼里,心里暗自叹息一声。
俗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继父是可怜人。
那么他的可恨之处就在于,他实在太可怜了!
继子招呼一声:“叔,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继父悚然一惊,如梦方醒一般看到了老大:“哦,哦哦,我下晌回来的,你下班了。”
“俺奶奶好了吗,出院了?”
“哦哦,好了,好了,准备明后天就出院。”
进了堂屋,正在往灶膛里填柴禾的母亲瞥他一眼:“下班了!”
“嗯。”儿子答应一声,“俺叔回来了,他说俺大山里的奶奶明后天就要出院了。”
所谓大山里的奶奶,是大仓弟兄们对老歪母亲的称呼。
以区别开自家的亲奶奶。
梁家河在大山的边缘,基本就是岭地,老歪的老家在深山当中,属于地道的山里人。
“是啊,明后天就出院。”母亲理顺灶火,低着头,俩手无聊地折着几根柴禾杆:
“我在想,你奶奶出了院,也下不了地,需要人伺候。
你二大娘人好,我放心,可是你那个大娘——”
母亲明显是为大山里的婆婆担心。
担心大嫂会虐待婆婆。
儿子一看母亲担心的样子,就知道继父没把真情跟她说。
如果说了的话,担心也就不存在了。
因为事实比她的担心还要糟糕。
“是啊,”儿子说道,“俺大娘那个人,不大讲理。”
“光是不大讲理啊!”母亲说起此人,就不由得有些愤愤:
“地主家的闺女,占便宜占惯了,占不着便宜就难受的主儿。
别人比她过的好,她看着难受。
比她过得不好,恨不能把人踩到泥里去。
你奶奶壮实的时候她就整天阴阳怪气的,现在你奶奶需要用人了。
要是轮着她伺候,光她那张嘴就要了你奶奶的命!”
“也别太担心了,她还敢虐待不成?”儿子劝慰母亲道:
“左邻右舍可都仨猫瞪着六只眼看着呢。
她要是虐待婆婆,传出去,军成还想娶媳妇不?
再有几天这不就是俺奶奶的生日了,今年正好轮着大娘家。
过生日的时候咱们就观察着,看看她伺候得怎么样?”
老歪姓潘,叫潘启新,潘军成是他大哥潘启明家的儿子。
潘启明一直生闺女,第四个孩子才是儿子潘军成,今年二十了还没媳妇。
倒是老二潘启亮的孙子已经满街跑了。
这也是让大嫂咬牙切齿的恨事之一。
母亲微微摇头:
“过生日的时候,亲戚朋友都去,当着大家的面儿,她那人可会装了。
看不出什么。
当面有可能看着忙前忙后可孝顺了,人一走她能马上变脸。
咳,愁人啊!”
“这也没什么犯愁的吧?”儿子说道:
“要不然咱们先把奶奶接到咱家来?
在咱家过生日,伺候一段时间。
咱们伺候得好好的,给她做个示范。
要是她再伺候不好,咱也有说话的底气。”
“咱?”母亲苦笑一声:
“咱们一万年也不会有说话的底气!
再说接你奶奶来咱家过生日,亏你敢想!
来了以后村里人怎么看?
在哪里伺候客人?
话说回来了,有可能你叔那边的客人因为在咱家,没几个来的。
最主要的是,你让你的爷爷奶奶怎么想?
不能因为这事,再弄得你爷爷奶奶心里不舒服!”
“要是我爷爷奶奶也愿意大山里的奶奶来呢?”
嗯?
母亲狐疑的看着儿子。
老大一直是个明白孩子,怎么能说这样的糊涂话?
坐山招夫的到了咱们家,那就是顶替这家的男主人行使一切权利和义务。
义务当中最重要的,就是要给男主人的父母膝前尽孝,养老送终。
也就是说,潘启新身负梁秉仁的所有责任和义务,要对梁金元老两口负责。
你要是把他母亲接到梁家河,大张旗鼓地过生日什么的,把梁金元老两口置于何地?
你个老歪想起义咋滴?
“我刚从爷爷那边过来,爷爷奶奶亲口跟我说的,他们愿意大山里的奶奶到咱们家过生日。”儿子也不想再跟母亲绕弯子了。
把继父现在面临的困境,以及刚才跟爷爷奶奶的谈话都跟母亲说了。
然后说道:
“你放心吧娘。
俺那个奶奶到咱们家过生日,咱不为难左邻右舍。
也不请村里的厨子,我从公社里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