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他家铁将军把门。
这就跟人打听梁金元到哪里去了。
有人就飞奔去大仓家,给梁金元报信。
梁金元过来一看,原来是十多年不见的这位老大哥孟安民来了。
这回正好了,那边有酒宴,非得拉着老大哥一块儿过去,吃了饭再走。
孟安民本来就想过来看一眼梁金元,喝点水,问问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放下点礼物,就走了。
没想到梁金元无论如何不让走,说有寿宴。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他就是再忙,也得客随主便,吃了饭再走。
孟安民对自己这位救命恩人,其实很有点无奈。
知道这位的脾气倔,一旦争执起来,基本拗不过他。
想当年在战场上,孟安民身负重伤,被担架抬下来了。
走了没多远,身后的防线就被敌人攻破了。
队伍往下撤退。
那些抬担架的民夫一看部队都往下撤,全都吓坏了,一个个把手里的担架一扔,撒腿就跑。
跟梁金元搭伙的那个民夫也是把担架扔下就跑。
担架上还有伤员呢,梁金元吼得都转了嗓子,甚至捡起一支枪朝天放了三枪。
可是战场上枪炮隆隆,他朝天放枪管个屁用啊。
一转眼那民夫就跑没影儿了。
没办法,梁金元只好把伤员从担架上拉起来,背起来就跑。
伤员本来身受重伤,哪里禁得起在背上这么颠簸啊,他虚弱的声音要求把自己放下来。
把自己放下,民夫自己也能跑得更快,也能逃条命。
至于自己,反正也活不了了,也不受那份罪了,准备掏出手枪自我了断算了。
可是这位民夫相当倔强,坚决不放。
还吼叫着说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他梁金元绝对不会见死不救,把人扔下自己逃命的道理。
跑出没多远,身后伤员的又挨了一冷枪。
这一枪打在脖颈一侧,直接打得伤员话都说不出来了。
梁金元发现这样跑不是办法,自己背着伤员跑,好像用伤员给自己后背当盾牌似的。
就俯下身子,一只手揽住伤员,另一只手着地,三条腿爬行的姿势飞跑。
可是人类毕竟不是爬行动物,都直立行走多少万年了,实在不习惯爬行,爬行起来速度也不行啊。
要是再站起来逃跑的话,他怕背后的伤员再挨一枪。
然后他看到一具尸体,是被炸弹炸飞的,下半截给炸没了。
而且那人挺瘦的样子。
于是就捡了起来,用一根背包带,把那上半截人给捆在伤员背上,当盾牌用。
虽然重了很多,但这样可以放心大胆地飞奔了。
此时此刻,梁金元明显已经跑疯了。
失去理智的那种跑,大概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跑,跑跑跑,其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后背的伤员都揽不住,已经不是在他后背,已经滑到他尾巴棍子的位置,伤员的双脚都拖在地上了。
但他浑然不觉,现在就知道一件事,疯跑。
而背上那伤员身上多次负伤,本来身体极度虚弱,已经被颠得昏死过好几次了。
每次昏过去,都会被再次颠簸醒过来。
然后再颠簸昏过去。
每次昏过去之前,他都希望这一次不是昏过去,而是彻底死掉了,不要再醒过来活受罪了!
太痛苦了。
简直比受酷刑还要痛苦百倍。
他十分羡慕后背那半截死人。
被一发炮弹直截了当炸死,该是人生多么幸福的一件事啊。
而且深恨背他疯跑的民夫。
他现在但凡还有一点力气,一定要首先把这个倔强到骨头的民夫喉咙掐住,掐掐掐,一直掐得他跑不动为止。
只不过当时他的这些想法,在得到救治,又活过来以后,对任何人都是不能说的。
尤其那个舍了命,把自己从枪林弹雨当中背出来的民夫。
可是千万不能说实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