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而代之的是夏山镇人民政府。
而且因为这几年治安状况越来越恶化,以前靠冯长民一个治安股长就管得住全公社治安的情况,也是一去不复返。
有的地方已经在乡镇一级设立派出所,除了所长和指导员,还要视本地情况配备数目不等的干警。
如果夏山镇设立派出所,冯长民当然会成为第一任所长。
当然这是后话,现在他忙的主要是公社改乡镇的事儿。
听到小梁说他要来报案,冯长民笑道:“小梁啊,报案也不看看火候,这都忙得一个人恨不能劈成几半使了。”
梁进仓严肃地说道:“冯股长,我这事可开不得玩笑,大案子。”
“哦,是吗?”冯长民敛起笑容,擦一把额上的细汗,“那你跟我到办公室来吧。”
到了股长办公室,梁进仓把他叔被仙人跳敲诈勒索,数额特别巨大,受刑半个晚上,而且被逼得服毒自杀,详细跟冯股长说了。
冯长民一听,敲诈一万块?
也是吓了一跳。
前些日子县里要树立致富典型,给夏山公社摊派了一个万元户的指标,差点没把几位领导给为难死。
关键是现在农民刚刚吃饱穿暖,仓里有点余粮,来钱的途径却并不多。
家里能存下几百、甚至上千的农户也不是很多。
更不要说万元户了。
谁能想到,区区村里一个老光棍,居然被仙人跳敲诈一万块,这个数额确实是异乎寻常地大。
可是,令冯长民陷入沉思的是,证据呢?
小梁嘴里所说的仙人跳这种犯罪方式,冯长民作为治安人员,居然是头一次听说。
当小梁说完之后,冯长民凭着多年的工作经验,首先想到的就是这事很难找到确切的证据。
因为男女关系这种事,发生的当时只有两个人,绝对不会有第三个人在旁边参观。
也就是找不到旁证的情况下,你去状告其中一个人,最后的结果极有可能会出现各执一词的情况。
虽然现在还是严打,严打的精神就是要求对于案件快审快结。
有时候判决一件案子,可以不用形成完整的证据链,只要八九不离十,或者根据常理判断,没有直接证据的情况下也能宣判。
可是,冯长民还是有着十分严谨的法治精神的。
也就是说,单凭山鱼的指控,执法机关无法确定他是不是真的遭到了敲诈。
也许是因为某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原因,挟私报复,污蔑陷害也说不定呢!
“你是说敲诈勒索的证据是吧?我有。”梁进仓说道,“那天夜里俺叔在毒刑拷打之下,被逼着写下了一万块钱的欠条。”
“有欠条。”冯长民沉吟道,“要是被告不承认是敲诈,而是辩称这是正常的经济往来呢?”
梁进仓笑笑:“冯股长,你觉得现在这种经济条件下,农户与农户之间什么样的经济往来,会欠下一万块钱?”
“对!”冯长民肯定地点点头,“如果对方无法说明往来缘由,那是可以推断为敲诈勒索的。”
“其实不需要推断。”梁进仓道,“他们还让俺叔在欠条下面注明了欠钱原因,那就是让俺叔承认强-奸了周寡妇,这钱是用来赔偿对方的。”
“啊!”冯长民再次吃惊,“你叔写下了证明,承认他强-奸了周寡妇?那这样的话,也不能完全认定对方是敲诈勒索。”
“可如果我有证据证明俺叔不是强-奸,而仅仅是跟周寡妇通-奸呢?能不能认定对方是敲诈勒索,是仙人跳?”
冯长民点头说:
“那是肯定的,如果你能证明他们俩人只是通-奸,一个寡妇,一个光棍,这事你情我愿,不犯法。
然后却在欠条上承认他是强-奸,那么对方的敲诈勒索罪名就成立了。
而且还是一万元的欠条,数额巨大。”
梁进仓拿出他给刘媒婆做的记录:
“冯股长,这是我们村一个目击证人的证词。
对于长时间保持不正当男女关系的两个人来说,你觉得有必要强-奸吗?”
冯长民一边看记录一边说道:“都一直保持那种关系了,说明女方是同意的,肯定就不需要强-奸。”
“这是我们村一个妇女的证词,我之所以记录下来,就是怕你们去调查的时候,她会改口。
下面是她男人的签字,当时也在旁边听着。
不单单是她亲眼看到了通-奸现场。
你看她上面说,左邻右舍看到周寡妇密集地往俺叔那里跑,进去以后就关上门,大家对他俩的关系都心知肚明。
这些情况只要你们去做个调查,就完全能证明他俩几个月前就已经有了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冯长民点着头,在纸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关系图。
然后惊奇的发现,梁进仓给他提供的信息,已经完全形成了一个完整的证据链。
也就是说,只要能在王光棍那里拿到狗咬写给他们的欠条,那就是铁证如山。
有一个完整的证据链能够证明,王光棍和周寡妇处心积虑设下仙人跳,对狗咬进行敲诈勒索。
而且最让冯长民惊讶的是,梁进仓在控诉王光棍和周寡妇的时候,言辞相当激烈。
他说王光棍和周寡妇二人,处心积虑对村里一个可怜的老光棍下此狠手。
其犯罪动机极其卑鄙,犯罪手段极其残忍,犯罪性质极其恶劣,犯罪情节极其严重,社会危害性极大,人身危险性极强,造成老光棍服毒自杀的后果极其严重!
冯长民把整个案情再次梳理完一边,放下笔,然后定定地盯着梁进仓。
“冯股长,有什么问题吗?”梁进仓问。
“问题就是——”冯长民盯着小梁,手指在桌子上轻敲着:
“咱俩认识时间也不短了,在我的印象当中,你是个性格很随和的人。
可是今天从你的控诉来看,我感觉,你这是下定决心告死状!”
“对!”梁进仓无比坚定地点点头:
“除了俺叔被敲诈勒索这事,上次周寡妇蓄意陷害我那事不了了之,这次我要再次提起诉讼。
不把她盯死,誓不罢休!”
“好!”冯长民一拍桌子站起来:
“我还是喜欢你这种面对坏人坏事嫉恶如仇的性格。
三里庄跟我们不是一个公社——不,现在应该说不属于一个乡镇,我不能越界抓人。
现在我先给县公安局打电话报告案情,然后跟你去医院做笔录。
做完笔录调集民兵,兵分两路,一路去你们村调查俩人是否真正存在不正当男女关系。
另一路由我亲自带队,去三里庄把两个人先控制起来,重点要搜获那张欠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