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梁点了点头,盯着自己那一堆钱,小声说:“倒也可以,我先看看钱够不够?”
一边说,一边用手指头在那一捆一捆的钱上一按一按地点数。
点了几下,摇摇头,把钱又装起来了。
“看来今天包不了了,钱不够,改天再说吧。”
“别呀小梁——”黄秋艳几乎是惊叫一声,就像猫扑老鼠一样,一把抱住了小梁的胳膊,“你有多少?先把这些给我,缺多少你再回去拿!”
梁进仓毫不客气甩开她的手。
好家伙,你公公就在隔壁,还有吴副厂长随时可能推门进来。
你抱着老子的胳膊,以为你是周寡妇啊?
“算了,我回去凑齐了一块儿算吧。”梁进仓站起来就走。
毫不迟疑。
毫不客气。
客气个大头鬼啊!
现在最新款的东风140才三万多。
老子要不是觉得买新车折旧太厉害,早就买新车了。
我包你一辆老解放,光押金给你五万?
包车费还要一交两年的?
那你还做什么家具,全厂一百多号人蒙头睡大觉吃这辆车就行了。
如果不是被黄秋艳张口就要两年的租金气着了,梁进仓也不会把钱拿出去馋她。
实在是太贪了。
贪得都人神共愤了。
就是要拿出钱来让你看看,老子有钱,但是你捞不着!
没想到见钱眼开的这女人居然又开口要五万块钱的押金!
直接疯了这是!
没错,黄秋艳一看小梁要走,她立马疯了。
直接跳起来挽留。
嫌包车费高了,可以低一点嘛;嫌押金太多,少一点也行呀……
只要你别走!
拉拉扯扯,一直挽留到大门口。
直到梁进仓甩开她,跳上车一溜烟走了,她还望着路面上袅袅的汽车尾气发呆。
她不知道梁进仓怎么会有那么多钱,但她知道梁进仓应该是嫌贵。
嘴里说回去把钱凑齐了再来,其实他根本不会来了。
明知他不会再来了,但黄秋艳还是心存一点点的侥幸。
万一他又来了呢?
等了些日子,小梁一去不复返,小黄同志望眼欲穿空悠悠。
实在忍不住,还是给农修厂里打电话,找小梁。
但是人家总是说小梁出车去了。
每次都这样说,小黄焉能不知道怎么回事。
可是,每当上天入地借钱借不到,眼看木器厂就要周转不灵的时候,黄秋艳还是要往农修厂挂一个电话。
找小梁。
但是永远找不到。
黄秋艳悲哀地发现,除了小梁,她真的找不到第二个承包者。
关键现在司机太少了。
没有工作的司机几乎没有。
既没有工作又有钱,还想包一辆大解放的司机,数量为零。
三找两找,到年底了,要过年了。
木器厂今年一分钱的福利都没发。
而工人的工资水平,跟不发福利一样,再次回到了吴光荣时代。
自从苏致祥兼任木器厂厂长,把吴光荣变成副厂长,木器厂才一改往日的亏损,工人们跟着过上了好日子。
从81年的秋天,到84年的秋天,基本上整整过了三年的好日子。
自从84年秋天吴光荣承包木器厂以来,工人的待遇和工资水平每况愈下。
直至到了年底,工资水平回到81年秋天以前,而且过年再也没有往年的优厚福利。
一分钱的福利都没有。
要不是怕工人们造反,吴家父子和黄副厂长差点连工人的工资都发不全。
好容易把工资全给结了。
过完年开工,工人来了一小半。
大部分不干了。
没法干了。
累死累活地干,工资一天比一天少,任谁也干不下去了。
还来的那一小半当中,多数是吴、黄两家的亲戚,而且这些亲戚绝大多数都有借钱给木器厂。
算是出资人。
其实一开始借钱的时候,黄秋艳等人就给亲戚们许下了缤纷的承诺,意识是这要木器厂挣了钱,肯定要多分一份给你们。
现在这些亲戚们不求多分,只求能把借给你们的钱要回来就算谢天谢地。
每个人都看得很清楚,木器厂这样下去,迟早要黄。
借钱出来的亲戚们不敢不干。
就是不给工资也要在厂里盯着,生怕一眼看不到,吴、黄们跑了。
出了正月,眼看着向镇上交承包费的日子一天天临近,吴、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现在木器厂正常经营都缺钱,恨不能去借钱周转。
上哪去弄到两万七千五百块钱的巨款啊?
现在厂里唯一可能出钱的资产,大概就是那辆大解放。
可是趴在那里到现在,不但不能给厂里做出贡献,每天还得需要费用。
在上天入地搞不到钱的情况下,黄秋艳命令她的公公,去梁家河,找梁进仓。
上天入地,也要找到他。
找到他之后,上天入地,也要把车包给他。
吴光荣觉得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就去了梁家河。
但是梁进仓开车,你去他家找,很难碰巧找到他。
再给农修厂挂电话,得到的答复永远是梁进仓出发去了。
至此,老呜一家陷入了绝望当中。
实在是碰天也碰不出去钱来了。
难道,这就是俗话所说的,“死了猴子砸了锣,没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