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姥姥家出来,梁进仓有些灰心丧气。
对二舅的无义,不仅仅是失望,而是无比绝望。
拿自心比人心,他不能理解二舅为什么会如此地无情无义。
这次来送货,梁进仓满心希望二舅能够留下自己一点货物。
哪怕只留下很少的数量,仅仅就是敷衍一下,梁进仓也不至于如此绝望。
他也会觉得这是自家跟二舅家关系破冰的契机。
来送货,只想让二舅施恩图报,让他感觉帮了他的外甥。
以为外甥会在心里对他感激,从而使他感受到外甥内心之中对舅舅的温度。
他能感受到温度,说明他的心里同样也是有温度的。
这样就有了重归于好,亲戚之间重新相处的可能。
可二舅连这样的机会都把握不住。
有人说这世上除了血缘关系,任何一段关系都可以说断就断。
现在看来,血缘关系也并非是绝对靠得住。
从二舅的无情无义,梁进仓又推及所有人的人性,这让他对人性有些悲观。
这种悲观的心态之下,有些心灰意冷,本不想继续再去其他亲戚家送货。
但是又转念想到,过几天宣布“价格闯关”,全国出现抢购潮,亲戚们肯定能猜到自己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所以他们认为自己表面上是来送货,其实就是在得到小道消息的前提下,帮着亲戚们提前囤货来了。
如果自己就此打住,不去其他亲戚家,就会显得厚此薄彼,好像对别的亲戚有意见似的。
没办法,只好继续回县城的仓库拉货。
不管母系的、父系的亲戚,都去送了一遍。
不得不承认,这还真是对亲戚的考验,也或者说是筛选。
自己表面上遇到难处了,通过亲戚们对自己的态度,除了看得出远近亲疏,更能暴露出很多人性的东西。
只不过自己以此去考验亲戚这个说法,只能永远深藏在自己内心。
还是让亲戚们猜测到自己此举只是为了跟亲戚们共享小道消息,想帮助亲戚们,但又不敢明说的良苦用心吧。
送货送到继父的原籍,不出意料的,大伯父潘启明一分钱的货物也没要。
二伯父潘启亮尽其所能留下了一部分货物。
老歪的母亲去年已经去世了。
自从老太太摔断腿,三个儿子就轮流赡养。
一开始的时候,潘启明两口子摄于大仓家跟领导都很熟,轮到赡养老人还算尽心。
可是过了两年,发现大仓家也不过如此,日子也没见过得好到哪里去。
这说明以前看到大仓很有势力那事,其实都是虚的,根本没有什么用。
没什么震慑力了,老大媳妇就开始怠慢婆婆,对老人态度极为恶劣。
后来大仓娘知道这种情形,跟二哥、二嫂一商量,直接把老大开除,不用你伺候了。
这对于老大两口子来说,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谁愿意家里伺候着一个残废的老太太!
不用去老大家了,老太太才算是真正幸福地度过了晚年。
俗话说孩子是父母感情的纽带,父母是兄弟感情的桥梁。
从老太太去年离世开始,兄弟们的交往就少了很多。
尤其是老二、老三跟老大一家,几乎不再联系。
老二和老三走得还算可以。
所以梁进仓这次送货,大伯家一分钱的东西没留,二伯家尽量留下一部分,这都是意料之中的事。
终于所有必须要送的亲戚家都去了一遍,梁进仓也算松了口气,开着车回到梁家河,准备在家住一晚,明天回县城。
现在村里的孩子基本见车不怪,大仓要是开着货车回来,就不再放在村委,而是放在三叔家门口。
刚刚锁好车门子,就见爷爷一脸诡异地从车后露出头来:“仓,回来啦!”
“……”大仓总感觉老家伙哪里不大对。
老家伙走到孙子身边,搓着手:“额,仓啊,这些日子买卖怎么样?”
“挺好啊。”大孙子终于想到,自己到亲戚家送货,是不是让爷爷知道了?
“挺好?”老家伙歪着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爷爷知道你现在遇到点难处,可是又不好意思跟家里人说。
我这不是把你二叔从县城叫回来了,你三叔一会儿也下来。
咱们今晚上开个家庭会议。”
老头不但把秉义从县城叫回来,还让他回来的时候,叫上秀兰。
他要发动家族之力,帮助大孙子度过难关。
大仓的二姑虽然竭尽所能留下侄子的货物,但总感觉自家的帮助是杯水车薪。
担心大侄子过不去这一关,二姑就回娘家来问情况了。
爷爷奶奶还蒙在鼓里呢,一听二女儿的叙说才知道大孙子周转不灵,遇到难处了。
老两口问过二儿媳妇,也问过老三两口子,发现大仓居然没有向自己的叔叔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