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杀就是跪的。
人家好歹也是一位高贵的公子哥儿,又是朝中的臣子,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长大,为朝廷立过汗马功劳,能愿意留下来伺候他,已经很不错了,他倒是说罚就罚。
“殿下。”唐韵走到了太子身边,虽不知道顾景渊哪里惹到他了,总也不能让人一直这般跪着。
唐韵瞧了一眼屋外候着的两个丫鬟,转头同太子道,“要不还是唤个丫鬟进来伺候吧。”
既是出门在外,也不能处处都讲究。
她瞧蜀地的这两个小丫头挺懂事,且也知道如何伺候人。
太子:“不用。”
唐韵倒是不明白了,又问道,“殿下可是觉得适才的饭菜不合口味?我再去让人备一份”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温声道,“顾大人,退下。”
顾景渊终于起了身,“臣告退。”
脚步刚跨过门槛,唐韵突地也起身跟了出去。
太子:
太子一瞬站了起来,“唐韵!”他只是瞎了,又不是死了。
她想干嘛,她莫不是又心疼上了。
跪下怎么了,臣给君跪,不是应该?
太子气得不轻,起身想追出去,奈何眼睛看不见,腿一下撞上了榻脚,身子一阵摇摇晃晃
唐韵没有理他。
她有事找顾景渊。
适才她听大舅舅说了,昨儿若不是顾景渊带着大舅舅四处寻人,大舅舅如今怕是都还不知道她在哪儿。
唐韵想对她道一声谢,顺便也想同他道声歉。
因自己和太子的恩怨,回回都将他卷入了进来,上回更是让太子误会,险些发疯要了他的命,适才那般跪在屋子里,多半也是因为自个儿。
唐韵出去后便唤了一声,“顾大人。”
顾景渊意外地驻了步,回头看着她,倒没料到,屋里有那么一位醋缸子在,她还敢跟着自己出来。
唐韵几步走到了他跟前,笑着道,“昨日多亏了顾大人,否则大舅舅还不知道该怎么着急呢。”
对于她同自己的见外,顾景渊早已经习惯了,只道,“唐姑娘不必介意,不过是举手之劳。”
“还有一事。”唐韵抬起头,目光坦荡地看向了他,道,“我同顾大人之间,一直都乃清白,但顾大人却因我,再三蒙受冤屈,我很抱歉,不过顾大人放心,我会同殿下解释清楚,往后不会再让顾大人受了冤枉。”
顾景渊微微一愣。
唐韵眸子落下来,垂目轻声地解释道,“我同殿下或许并非顾大人所瞧见的那样,我是甘愿留在他身边的。”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我喜欢他。”唐韵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顾景渊看着她低垂的眉眼,染了几分他从未见过的女儿羞,胸口猛地一缩,一股子失落酸酸涩涩地一瞬蔓延在了肺腑之间,却也不再去挣扎半分。
反而有了一种认命。
她喜欢就好。
一阵沉默后,唐韵再次抬起了头,看向了顾景渊,真诚的道,“多谢顾兄,对不起。”
她想让他,往后不要再为了她而伤神,更不要去为了谁,耽误了自己的仕途。
他是国公府的三公子,风雅高贵,人生还很长,还有很多的机遇,这辈子断也不该止于此。
他不该再留在这儿,当回去江陵。
明日她就要回去了,希望他也能想明白,早日回到江陵。
他想她过得好,同样,她也想他能过得好。
她感谢他在自己最困难之时,没有抛弃她,抱歉自己却没有因此而爱上他。
当年几个玩伴,也就数自己和顾景渊的年龄相仿,喜好也相似,是以,一直都走得最近。
但这段感情,是从‘兄弟’开始,便也永远都不会有所改变。
她如今已经恢复了女儿身,他们也再回不到从前。
但她想,曾经的那些青涩岁月,并不会因岁月而遗忘,他之所以执着地念着自己,或许并非紧紧只是因为喜欢她,还有,他放不下的儿时时光。
她也没有遗忘。
但她更想往前看,只有放下过去,才能沉下心来,好好去期待,去迎接将来。
她希望顾景渊也能和她一样,好好地为自己的将来而打算。
她这一句话,又是道歉,又是道谢的,自相矛盾,可顾景渊竟也明白了她的意思,突地一笑,片刻后,便也转过头,坦然地对上了她的眼睛。
没再同她多说一个字,只点头应了一个,“好。”
他明白了。
唐韵见他脸上的笑容,终于又有了往日的几分阳光,便也松了一口气。
“那我进去了。”
唐韵说完,正要返回屋里,跟前的顾景渊突地俯身靠了过来,在她耳边,小声地说了一句,“他没瞎。”
别那么容易被他欺负了去。
唐韵一愣。
刚抬起头,诧异地望了过去,便见顾景渊一瞬直起了身子,转身下了院前的台阶。
唐韵:
果然他这眼瞎,只是针对自个儿。
唐韵适才奔出去找顾景渊的那一刻,太子激动地,就差一把撕开眼睛上的白绫,出去擒人。
最后关头到底是忍住了。
也好在是忍住了,不然,他怎可能会听到那一句话。
如今唐韵进来,太子已是一脸的平静,做回了蒲团上,嘴角还带着一丝温和的微笑,主动出声打了招呼,“韵儿,回来了。”
唐韵:
适才见他不是挺激动,险些就冲出来了。
“韵儿,孤有一喜事。”太子伸出手,要去握她。
唐韵:
“殿下有何喜事?”唐韵朝他走了过去,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掌心。
太子轻轻地揉了揉她的手背,高兴地道,“今儿那大夫不是一直问孤,能不能睁开眼睛吗,孤适才似乎能睁开了。”
唐韵不确定地问他,“这么快?”就不矫情了?
太子即将要脱口而出的话,又被她这么一句给堵下了喉咙,回旋了一下道,“嗯,不疼了,待明儿大夫再过来,便让他仔细瞧瞧,应该就这一两日,便能复明。”
唐韵点头,配合地道,“真的吗,太好了。”
“嗯。”太子伸手拦住了她的腰,将她贴进了怀里,愉悦地道,“孤很快就能看到韵儿了。”
“好,韵儿等着殿下。”
黄昏时,赵灵才回来。
一身的风尘,还带了些血腥味儿。
五千铁骑,再加上林子里埋伏的五千兵马,前前后后,硬是将整个凿盐的山头,围了起来。
一场苦战,费了不少神。
战火烟蔓延到了山下,外面的人,这会子早就人心惶惶,一片沸腾了,也就只有知府这一块儿能如此安静。
知道赵灵有重要的事禀报,唐韵便起身去了隔壁的堂屋,重新泡了一壶茶。
回来快到门口时,还远远地瞥见了太子手里正拿着一本名册,不过一瞬,似乎是听到了动静声,赶紧又丢在了木几上,慌慌张张地将推开的半块白绫,复回了原位,坐在那里又开始摸起了瞎。
唐韵:
他可真累。
唐韵不动声色地进去,将茶壶给赵灵搁在了身旁,体贴地说了一句,“殿下慢慢聊,我去前院走走。”
太子生怕她瞧出了端倪,点头道,“好。”
适才实在是不得不用上眼睛,才冒险揭开了一瞬,明儿,最迟明儿,怎么也得恢复了。
唐韵转身走了出去。
出去后便唤来了丫鬟,让丫鬟差个人给宁大爷送了信。
明儿她先走。
就太子那毛病,也就是见了自己才会发,她不在,他活得挺好的,不瞎也不傻。
明日她先同大舅舅回江陵,给他一个复明的理由。
免得又累又可怜。
太子也应该耽搁不了多久,最多三日便能处理完手头上的事,到时候她在江陵等着他,也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