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定他一大早就不舒服,手上的黑线变成了红色,现在红线正在往心脏的方向蔓延,恐怕撑不了多久了……我打电话给安哥,他说他现在在西城区的郊区,一时之间赶不回来,他说实验室里应该还有他的血,可以先给定定用上。”
纪简一下子僵硬住,许久许久,她艰难吐出了几个字,“那血我已经用去做实验了,现在这里没有可以用的抗体,抱歉。”
像是宣告了死刑一般,纪简做着上帝的角色,说出了最冷漠无情的话。
妈妈一下子腿软瘫倒在旁边的座位上,“怎么,怎么会这个样子……定定,他撑不下去了,怎么办……都怪我,我为什么要回家,为什么要把病毒染给定定和他爸啊……”
她掩面哭泣,肩膀一抽一抽的。
纪简同样心急,她打了长安电话,长安表示自己飞行实在是太容易吸引军方过来,所以只能开车回东城区。
如果有可能的话,可以让池野把定定送出来,沿着对角线的方向,以最快的速度把定定送到他身边。
这样他还可以试着救一救。
纪简沉着冷静拉着妈妈下楼,在清吧里看见疯狂抽搐口吐鲜血的定定和守在定定身边的池野。
定定小脸的肤色因失血过多显得苍白而无力,那水灵灵的眼睛此刻痛苦紧闭着,稚嫩的哭喊声响遍了清吧内部。
十分让人心疼,纪简静静抹了抹他的脸颊上的血,“再忍忍,定定,乖孩子,再忍忍。”
几乎是马不停蹄就出发了,妈妈抱着定定坐在车的后排,纪简坐在副驾驶座,焦心看着外面。
还好今日这片地区没有军方的人来巡视,他们一路畅行无阻。
可到了市区附近,就有很多的军人在巡逻了。
眼见着前面一支二十人军人小队直直向他们走来,妈妈看着窗外的持枪的军人,吓得声音都打颤:“怎么办?听说他们见到感染者就会开枪,我们要全被杀死了。”
池野紧紧盯着那些军人,放慢了车速,问纪简:“要不我们现在掉头回去?”
纪简皱着眉,声音沉稳,“不,那样会引起他们的警觉。先把定定脸上的血给擦干净,然后……把他打晕,不能让他继续抖让军方看出端倪来。”
妈妈擦干净定定脸上的血后,不太忍心下手,纪简转身一个手刀重重劈过去,定定一下子就不动弹了。
她指挥妈妈把定定藏在座位底下,那位置隐秘,只有军方不上车来查,就不会发现车座下还有一个小孩儿。
纪简在身上摸了摸,摸出一块儿纱布,“池野,有没有刀?”
池野不知道她要干什么,基于对她这一系列冷静动作的信任,他从小腿处拔了一把利刃给纪简。
纪简咬着牙,拿刀在自己左手腕黑线处划了不深不浅的一刀。
“你干嘛?”池野震惊,她是怎么做到面无表情割开自己手的?
“没事儿,我有分寸。你就正常开过去,速度不用放慢。”纪简麻利地把纱布绑在伤口上。
她黑眸沉沉隔着防偷窥车窗看着那几个越靠越近的军人。
他们逼停了车,有人敲了敲窗户,朗声:“例行检查,麻烦开一下窗。”
纪简摇下车窗,虚弱问:“长官,请问出什么事情了吗?”
那些军人瞧见是一个长得精致漂亮的小姑娘,刚想放松警惕,猛地一眼就看见她蒙着纱布的左手,他们马上举起了枪指向纪简。
纪简急忙把两只手举在头顶,慌乱道:“长官,我不是感染者,别杀我,求求你们别杀我。”
“不是?”一个士兵狐疑问:“那你手上为什么用纱布盖着?把纱布取下来给我们检查一下!”
纪简带着哭声:“冤枉啊,我贴纱布只是因为手臂不小心被刀划伤了,现在我小姨和弟弟带我去市区里面的医院缝针而已。各位长官,我们东城区的医疗系统早就崩塌了,我要是不来缝针处理,到时候不是死在零号病毒手里,而是死在伤口发炎上啊!”
她缓缓把纱布揭开来,一边揭开一边喊疼,一副梨花娇嫩、风吹欲泣的模样。
这副模样惹得军官心生不忍。
他们细细看去,那纱布下白皙的皮肤上果然只有一条血淋淋的伤口,没有其他的东西。
几个军人互相点了点头,这个小姑娘是个普通市民。
那她旁边安然坐着的脸色都很正常,应该也不是感染者。
他们给纪简的车放行。
逃过一劫,池野佩服夸赞,“纪小姐,你的演技是真的厉害。不过,你手上的黑线怎么消失了?”
“我的异能。”纪简草草把伤口包扎好,转头去看把定定。
定定被晃醒,可是病发速度更快了。
妈妈脱掉定定的衣服,手忍不住捂住嘴,把惊呼给压下来。
那红线已经蔓延到心脏附近。
“定定,你再撑一撑,马上就到了,你的长安哥哥马上就和我们汇合了。”纪简抓着姜定的手,使劲摇晃。
姜定浑身抽搐得愈发厉害,血液大股大股从七窍里流出,染红了车里的毛毯。
“我答应过你会救你的,定定再等等我,好不好?”纪简心慌无比,强行镇定,试图唤醒逐渐无力的姜定。
妈妈的哭声在此刻显得那么的凄厉。
春季,因为没有工人修剪枝条,市区道路的柳树扬起了大片的柳絮。
漫天飞舞着白色柳絮,似雪。
三月清晨微凉,寒冷的朝阳挂在了高大无情的建筑顶端。
余光中似乎有一只飞鸟划过,又很快消失不见。
纪简眼睁睁看着红线爬到姜定心脏,那里开出了血色的花。
一条小小的生命,前不久还抱着她,问她“姐姐是不是也很疼”。
此刻,一点一点,寂静地陨灭在她的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