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又是几月过去,自从父亲上任后,家中少有人来交际,后来就索性插了大门,只走后门,来采买府中所用之物。
近来,府里甚是平静,安陵瑶和安陵玥也安安静静跟着萧姨娘学规矩。母亲身体也渐渐好起来,弟弟也上进,虽然没有寻到合适的先生,只读些《百家姓》《千字文》《三字经》之类启蒙的书。
初夏季节里,时有淫雨霏霏,院子里端着一片旺盛湿润之景。台阶青苔横生,又有树影斑驳,我大敞着窗户,坐在窗前,时而绣花,时而看书,也有时,只用手撑在窗楞上,看着院子的夏日风景,静静的发呆。
这日,我和章佳樱儿聚在一块,与小丫鬟们抽花牌,打络子玩。闲着无趣,我们便起个怪韵来,各自寻来纸,看谁写的诗好。夏日,我们便起了个清凉的意头来写诗。
我在荷花池边,边喂鱼,边想诗。章佳樱儿,在廊下斗着鹦鹉,也暗暗想着。院子里的山石花圃间,小丫鬟们只采着花,自制花粉胭脂,采来鲜嫩的花瓣,研磨了,磨成鲜艳的花汁子,也有颜色不正的淡粉色的芍药花,便掺些胭脂虫,再研磨了,过了细细的筛子,放进蒸笼里蒸制了,晾凉了掺上上好的蜂胶,倒比坊间买的,色泽香气还要好些。
这此间,额间有温热的风吹过,耳间尽是小丫鬟们嬉闹之语,我转头看见侍立在一旁的茜云,只说“你不必在我身边待着,只和她们顽去吧。”
她看了看,又说道“奴还是在小姐身边服侍吧。”她瘦长的脸上微红。
“你不必这样拘谨,你只和他们一块去治胭脂去,走的时候,我们定要拿几盒回家,给母亲,姨娘和姊妹都是好的。好姐姐,你去便是了,不然你守着我,我的鱼儿也不咬钩,我的诗儿也想不出来,不知是我误了你,还是你误了我。”
她听我这样说,只笑着说“小姐自己想不出诗,钓不到鱼,反倒怨奴了,那奴婢去治胭脂去了,好给小姐上妆用。”说完行一礼转身去了。
我笑着看她携了个篮子,领着一个穿着霞云色的小姑娘去撷花。
继而转头对着满池荷花与碧水钓鱼,思考韵诗。
章佳樱儿走过院子,看我还在钓鱼,笑了笑,走向亭子的纸上只默默写了,又转头看小丫鬟治胭脂,动动花汁子,动动蒸屉,闻闻花香,尝尝蜜蜡。
只一时半刻,手下的鱼竿一沉,只一尾青鳞胖鱼咬了钩子。我只笑“有鱼了。”
“妹妹,有鱼了,那诗呢,可是被鱼吃了,还不快去写来,要是不好,明个要你亲自下厨做了这鱼。”章佳樱儿笑着说。
“我也有了,只不过不够好,只能称滥竽充数之作。”我笑着把鱼递给旁边的丫鬟,径直走去亭子,铺开纸张,沾了墨只写着。
“闻借章家府,池边度夏凉。
暑光接远山,雉蝶偎城郭。
闲来心无事,气清日更长。
菡萏虽尚稚,叶径香更多。
缂丝治团扇,云纱裁轻裳。
本应暑中热,心静可得凉。”
“姐姐,我向来是对这些诗啊,词的,是最不通的,姐姐可不能笑我。”我把纸笺递给章佳樱儿。
她只笑笑说“我看了再说,若真不好,我定要罚你去做厨娘。拿你钓的鱼去做菜。”
她接过信笺,看完了只说“虽算不上好的,倒也还算是通的,就不罚你去做厨娘了。”
“姐姐,你可要好好教教我,我诗上可是笨的很呢。”我笑着说。
她只说“这也不难,你只先去读了《笠翁对韵》再者去看看《沧浪诗话》《分春馆诗话》这些可都是入门的,讲的都是一些韵啊,律啊,之类的,不过若是得到了奇句,绝句,这些韵律大可都抛开不论,诗词说起来,也不过是起承转合。”
她呷了一口茶接着说“承转其间的是两幅对子,平声对着仄声,虚对实,实对虚,实实虚虚,虚虚实实,字句工整倒在末位,最主要的是立意,忌累赘,拖沓,得了趣,就算不工整也是无碍的。”
“你要想学好诗,也不难,读完了这些,再去看老杜,胸里存着他的一二百首诗,再去看王摩诘诗,接着再看李青莲的诗,有了他们三人的诗做底子,再挑一些志趣清雅的来看,什么谢灵运,陶渊明,阮籍等人的一看。有句话说的好,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作诗也会吟。”
她笑笑“至于词,曲什么的,便以此为底子,表现形式不同而已,相比较诗的工整,词则根据词牌名的要求,就比方《卜算子·咏梅》卜算子是词牌名,咏梅则是词的标题,也是我们这首词的主角,词牌名决定词的平仄。而且每一个词牌名,都有一个有趣的故事,你读了便觉得有趣。你看了,可是连饭也不想呢。至于曲的话,我们之中再也没有比你姝姐姐更擅长的,你只去信问她,她怕不是要写一本书来教你。”
“那真是要劳烦姝姐姐了。”我笑着应道。
她笑笑“她啊,在词和曲上是最上心不过的。她上次还说,第一次见你,听你在寿宴上读的词,恍如昨日呢。”
我拿过桌子上章佳樱儿的诗看道
“高树秋声早,长廊水气微。
不须河朔吹,煮茗自忘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