皖县失守的消息,震惊了庐江上下,听说朝廷有十万大军入境,那些大户之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逃。
逃!
渡江!
去丹阳,去吴郡,去会稽,反正跑得越远越好!
周瑜没逃。
「逃也无用。」他掂起一粒棋子,点到天元之位,感慨道:「此棋即是入彀,又何尝不是肢解?截断南北,阻隔东西,势穷矣,再无胜机。」
陪他下棋的鲁肃,当然知道这是在以棋比喻军势,说的便是朝廷大军穿插到皖县的战略,好奇的问道:「公瑾以为,当今陛下这一步棋,如何评价?」
「凶狠!」周瑜毫不犹豫的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攻敌破绽,迅捷凌厉,遍观这位的用兵之道,从不强攻硬打,往往以迅雷之势,直攻敌人薄弱,中者必死,绝不留情。」
他微微摇头,似乎在思考应对之法,半晌之后,颓然一叹:「刘勋、纪灵等人,怎会是他的对手,大军西去,他便东来,淮水北岸又有敌军压境,江夏那边还不知道留有何等手段,庐江危矣,九江、广陵危矣,江东危矣。」
「形势当真坏到了如此地步?」鲁肃对好友的军略是极为佩服的,可朝廷大军只是刚进庐江,怎么整个江东就不可挽回了呢?他实在不敢相信,也不愿意相信。
「江防还在呢。」他心虚的嘀咕了一句,在给自己找寻信心。
「无淮不可守江。」周瑜一句话就打消了他的侥幸,意味深长的说道:「以皇帝之尊入敌后,怎会甘心只取三郡之地?」
伸出手掌在檀木棋盘上画了一个圈:「江夏、汝南、九江、广陵、吴郡、丹阳、豫章,七郡之腹心,便是庐江,兵入庐江,敌势贯通,我军散乱,胜负已定,大势倾颓,难以挽回了。」
鲁肃一点下棋的兴致都没有了,虽然他没在江南出仕,可他的家族不受皇帝待见啊。
难受。
「明天就是秋分,子敬过来饮宴,你我共度中秋,及时行乐。其他琐事何必挂怀?皇帝让交田,那就交,让解散部曲,那就解散,他还能吃了我辈不成?且宽心度日便是。」
周瑜看不得友人颓废,出言劝解。
鲁肃苦笑了一下:「只可惜我辈生不逢时,满身才学却不得用,甚憾!」
「案牍劳形而已,何必叹息?风花雪月,遨游江湖,悠然终老,岂不快哉?子敬与我抚琴泛舟,烹茶斗酒,效仿神仙中人,遍历大川,何必理会俗世烦恼?」周瑜朗声长笑,似乎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鲁肃知道好友心中志向,暗中叹息一声,配合着笑道:「曲有误,周郎顾,江左美周郎,必能载誉天下,为兄可没这等才情,只好厚颜相随,蹭一蹭周郎的光彩。」
两人相视而笑,笑声飘荡在寂寥的夜色里,逐渐沉寂。
刘襄可没有周瑜、鲁肃这么多闲工夫,也没有这两人心中的感伤,他正在观看舆图,勾画着未来的行止。
秋收啦,有粮食了,不必再捆住手脚,滋长敌人的侥幸了。
扬州,势在必得!
但怎么打,还得仔细推敲。
皖县向西南克寻阳,便可截断敌方水军归路,再渡江攻柴桑,便可打进豫章郡。
向北过龙舒,直上阳泉,便可骚扰淮水防线,接应关羽所部渡河。
向东北,可打庐江郡的郡治舒县,继续向东北进兵,便可威胁合肥,搅乱九江郡。
若是向东,在枞阳渡江,便可攻进丹阳郡。
先打哪里呢?他有些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