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小时后。 “哈啊——” 一股长到足够令人断气的叹息声在卧室中响起,却如同扔进大海的小石头,没有掀起丝毫浪花,叹息之后房间内依旧是寂静无声。 不知过了多久,床上才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瓦伦丁从被子里探出头来,又使劲搓了搓脸,像毛毛虫一样蛄蛹出来,坐在床边。 被子内传来几声细如蚊喃的哼哼,一团“树枝”凭空冒了出来。 那是角徵羽的角。 为了获得更大的优势,少女在战斗开始时将角摘了下来扔进虚空中。现在战斗结束,自然是又找了回来。 卧室内的冷空气让瓦伦丁打了个寒颤,胳膊上起满了鸡皮疙瘩,好一会儿才消失。 幸亏这里不是现实,不然流了这么多汗被冷风一吹肯定要感冒。 而原本皮肤上黏黏的感觉在冷空气的作用下消失了不少,给了瓦伦丁一种自己身上很干净的错觉。他揉了揉自己如同鸡窝的头发,决定坐一会再去洗澡。 在瓦伦丁快从混沌中清醒过来的时候,一双手轻轻拂上他的腰间,给了他一个激灵。 瓦伦丁低头,看到有人搂住了自己的腰。 “呼。” 角徵羽整个人靠了过来,下巴放在瓦伦丁的肩膀上,朝小龙人的耳朵吹了口气。 背后的柔软触感没有让瓦伦丁感到愉悦,他只觉得好痛。 因为有汗水渗进了伤口中。 在刚刚长达六小时的战斗里,角徵羽在他背上留下了不少红印子。 挠的是真疼啊…… 不过瓦伦丁也没说什么,就坐在那儿任由身后的魔女戏弄,像是一具雕塑。 “我给了你无限的精力和体力,还去除了生理性限制。” 见瓦伦丁毫无反应,角徵羽咬了下他的耳朵,柔声细语。 “结果只有六个小时?嗯?” 她的语气明明很温柔,带着大姐姐对少年的宠溺,可瓦伦丁却听出了别的味道。 像是在嘲讽。 [你行不行啊,thindog? 按常理来讲,在这种情境下,任何正常男性听到这句话都会忍不了,翻身过去再给她几个六小时。 可瓦伦丁只是瞥了魔女一眼,没有任何行动,沉闷得像个葫芦。 角徵羽只是呵呵一笑,也没继续说下去。就趴在他的背上,闭上眼睛,轻哼着没有名字的歌谣,享受着难得的二人世界。 “我累了。” 良久,瓦伦丁才吐出三个字。 他低下头,看着搂住自己的那双手,思绪放空。 “心累啊。” 角徵羽眨眨眼,若有所思。 “对变成笨蛋的我下手让你产生了负罪感么?” 角徵羽可以随意切换这幅身躯的性格,而且还原的非常好,瓦伦丁是知道的。 不过对笨蛋魔女下手只是他心累的引子,真正的原因么…… 就是角徵羽本人。 长久的沉默后,瓦伦丁觉得有些事还是问清楚比较好。结果话刚到嘴边,角徵羽先开口了。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 “为什么我会更换躯体,而且是在那个节骨眼。” “为什么我会白给,而且是直接一步到位,所有权都给你了。” “以后我还会更换躯体么?换了之后还会属于你么?” 她叹了口气。 “你觉得天上不会掉馅饼,而人类都是无利不起早。” “我会这么做一定是图你什么。” “可你是高级文明的人工智能,我只是个低级的碳基生物,对你来说除了完成任务外没有任何价值。” 瓦伦丁站在角徵羽的位置上进行反驳。 也是在反驳他自己。 “没错。” 角徵羽掐了下男人的肚子。 “即便想不出为什么,但你依旧坚信天上不会掉馅饼。我一定是为了得到什么才白给的,只是你不知道。” “这让你产生了焦虑。哪怕一开始被生物的繁衍本能压制住了,但只要这股焦虑存在,它就会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变大……” “最后占据你的内心,让你对跟我有关的一切产生疑惑,甚至是敌意。” 魔女做出一个抬眼镜的动作,好像真的有光从她的眼眸中放射出来。 “这就是你停下来的原因。” “对不对?” “真是精彩的推理。” 瓦伦丁象征性地鼓了两下掌,声音干巴巴的。 “所以你真的是死脑筋啊!” 角徵羽狠狠地敲了下小龙人的脑阔,咬牙切齿。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阴谋论?我就算是AI那也是有着一副完整躯体的AI!不仅有肉体和灵魂,还有情感!” “作为一名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喜欢上可爱的男生很正常吧?” “那你猜我喜欢上的可爱男生会是谁?!” 她双腿锁住瓦伦丁的腰,胳膊则是箍住小龙人的脖颈,像是蜘蛛一样挂在他背后,一边晃一边喊: “会!是!谁!” “停……停!我不能呼吸……” 瓦伦丁感觉自己脖子快断了。 “哼,现在知道一开始我是什么感受了吧?!” 虽然嘴上很是不满,但角徵羽还是很听话地松开了胳膊。 再次呼吸到新鲜空气的瓦伦丁只感觉生命是如此美好,心中的焦虑都少了很多。 但一想到刚才角徵羽说的话,他又皱起了眉头。 “我确实很可爱,但你是不是妙龄少女……” “有待商榷。” 瓦伦丁摸着下巴,恬不知耻。 “你这个三十六度二的人怎么会说出零下八十度的话?” 角徵羽又贴了上去,准备使出一招锁喉让瓦伦丁求饶叫妈咪。 结果胳膊刚围上去,她就被转过身来的小龙人拽到面前,来了个攻守易位。 “你不是自称魔女么?” 瓦伦丁紧贴住她的侧脸,嗅着少女发梢上经过战斗的略显浑浊的体香。 “又不是所有的魔女都是披着靓丽外表的老太婆!” 角徵羽扭动身体,想从男人的束缚中挣脱出来。而瓦伦丁的手臂如锁链一般紧紧捆着她的腰肢,无论少女怎么挣扎都不会松懈半分。 “我这副身躯可是货真价实的十八岁!” “是嘛。” 瓦伦丁笑了笑,卸下手臂上的力道,往后一趟。 随便角徵羽怎么报复,他暂且是放下了心中的焦虑,只想好好休息。 “继续吗?” 见瓦伦丁没有反抗的意思,角徵羽凑了过去趴在他身旁,像是一只猫。 “不,睡觉。” “切,细……唔!” 薄被落下,卧室内再次恢复寂静,直至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