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佑齐说完,回过头继续打牌。
叶奚瑶羞燥不已,垂眼看着象牙白的杯盏里,嫩绿的茶叶缓慢舒展,茶水轻荡,头顶灯光在水里映出一弯月牙似的光弧。
她被这明亮的光辉闪了眼睛,轻轻闭了闭眼,双手捧起杯盏,摩挲着光滑剔透的杯面,低头细细品着茶。
茶味浓郁带着清香,叶奚瑶忍不住多喝了一口,杯盏小,几口便喝没了。
她把杯子移到旁边,伸着小懒腰,无聊地向周围看去。
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叶奚瑶把抬起到一半的手放了回去,余光不知不觉又偷看起了旁边的人。
他手里剩下为数不多的牌,手肘半撑着额头,眼底流露出些许倦怠和懒意,似乎这牌局并没有勾出兴趣。
其他人聊着天,氛围轻松随意。
秦格打着长长的哈欠,配合着幅度不小的伸懒腰的动作,“梁兄又快打完了,我说你们这些脑子聪明的人是不是都会算牌啊,这都几轮了,怎么都不肯让我赢一次?”
大概觉得没有胜率了,他又打了个哈欠,像蛇一样扭动身体,看向窗外明媚的阳光和绿意,“这么好的天气竟然不去约会,在这里跟你们这些单身狗打牌。”
甜心抓起一把花生米,放在手心里慢慢吃着,“秦格哥哥,你难道已经有女朋友了?”
秦格一噎,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水,“我就算是只单身狗也和他俩不一样。”
糖糖把去了橘络的橘瓣分给甜心和叶奚瑶,幽幽道:“秦格哥哥,你在我哥跟奚沉哥哥面前还是少吹牛吧。”
秦格不服气:“我咋吹牛了,我这说的不是事实?”
叶奚沉哂笑了下,将手里的牌打出去,“别自取其辱了,咱们这几个人当中,你不是最丑的?”
糖糖接道:“我哥和奚沉哥哥虽然都单身,但他们追求者多,秦格哥哥,你的追求者虽然也不少,但能和他们比吗?”
秦格觉得心痛无比,可他们说的都是事实,无力反驳,只能默默闭上嘴巴。
说到这个话题,糖糖年纪不大叹气却很沉重,十分忧愁地看了眼梁佑齐,“哥,你什么时候给我领个嫂嫂回家,你再不找,以后孤独终老怎么办?”
“啊?”林映潼将半瓣橘子吃进嘴里,微微睁大眼睛,“有这么夸张吗?”
“可不止,”糖糖又叹了声气,“我都怀疑我哥对女人没兴趣,他眼里只有围棋,性格又闷得很,还不会哄人,他这样怎么找女朋友,我都急死了。”
叶奚沉噙着戏谑的笑意,似有若无地朝这边觑了眼。
叶奚瑶假装没看见,闷着头顾自己吃东西。
对面,秦格接话:“糖糖你这小丫头年纪不大,恋爱看来应该没少谈,要不给你哥上上课。”
糖糖摇了摇头,一脸恨铁不成钢:“这东西也要讲天赋的,我哥他没有天赋!”
叶奚沉笑了笑,再次打出了一张牌,现在他手里只剩下三张了,打出去的同时视线顺势往林映潼的方向转去,幽幽笑道:“刚好我家也有一个木鱼脑子,糖糖,你开个速成班吧。”
糖糖以为他说的是叶奚瑶,越过梁佑齐朝她抛过来一个媚眼,“瑶瑶,你哥急着想给你找人家。”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时候,梁佑齐打光了仅剩的牌,身体向后靠着椅背。他的脸上始终没有多余情绪,从头至尾没有插过一句话,就那么安静的,却气场强大的存在于叶奚瑶周边。
她做不到像糖糖那样视他作空气,手指下意识地攥紧,心脏也怦然跳的剧烈,时刻做到面部管理到位,眼睛看着糖糖,明明感觉到那两道目光和他周身强烈的气场就在旁边,却不敢斜视,还要做出恰当的回应。
可现在叶奚瑶大脑空白一片,给不出适合的反应,只是轻轻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糖糖并没有在意这个细节,转过头用亲昵带着撒娇的语气问:“哥,要不我开个班教教你吧?”
叶奚瑶舒了口气,一本正经坐正回位置,耳朵却时刻注意着旁边的动静,并借由低头喝茶的动作用余光扫了眼。
视野里,男人垂着眼,长指轻轻揉着眉心,听到问话才提起了一些精神,嗓音透着些许哑:“什么?”
糖糖不高兴:“你又没听我讲话。”
“刚刚你说了什么?”他的嗓音透着一层淡和漫不经心。
似乎还有难掩的疲色。
怀着困惑和关心,叶奚瑶稍侧视线,紧接着跌入一双幽暗却疲倦的眼里。
她呼吸一窒,心猛的一缩,而后避了开去,低头挪回眼,脑海里却再也抹不去那双眼睛带给她的感觉。
他看上去很累的样子。联想到车上一个接一个没有停过的电话,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才这么疲倦的吧。心疼一阵一阵蔓延开,可她却什么也帮不上忙。
男人们开始了下一局,三个小姑娘没了再看下去的兴趣,跑到休息区继续聊她们的天。
说起来三人也已经好久未见,不过因为都是女孩子,都不是高冷话少的类型,私下时常保持着联系,小时候叶奚瑶特别喜欢和糖糖煲电话粥,一打电话就两三个小时,聊都聊不完的话,后来随着社交软件丰富,几乎每天都会线上聊着。
用糖糖的话说,只要她们三个一碰面,能聊几个通宵不带歇。
聊着聊着,话题再次回到梁佑齐身上。
喝着茶,吃着糕点,糖糖眉心紧锁,“我是真的挺担心我哥的,你说他二十五适婚年纪了,怎么还会这么没有危机意识,我姥姥都说了,下手慢好姑娘都被挑走了,你们身边要是有合适的女孩子一定要介绍给我哥认识啊。”
甜心一脸吃惊,“我们身边都是年纪比较小的,二十一二岁的那种,老牛吃嫩草,佑齐哥哥吃得下去吗?”
糖糖摆摆手,“才相差三四岁有什么的,我觉得五岁之内都可以接受!”
从话题一转到梁佑齐身上,叶奚瑶就没有插过嘴,听到这里,没忍住说:“你哥也这么认为吗?”
说到这个,糖糖就来气,“他一个连女朋友都不想找的人,他能有什么想法。”
叶奚瑶垂下了眸,没有接话。
甜心认真道:“既然要介绍对象,那总得知道他的标准,就是诸如理想型之类的,佑齐哥哥有吗?”
糖糖歪着头思索了一会儿,“说起这个,我有点印象就是小时候他给我说过,他以后要找的女朋友一定得是非常优秀,能够让他彻彻底底的臣服。”
甜心不禁叹道:“哇,这个要求好高啊,如果按照这个标准找,和佑齐哥哥一样优秀,而且让他心生佩服臣服之下的,估计全世界都没有几个吧!”
“所以说啊,难咯。”糖糖托着下巴,不由又叹出口气,“我真的好担心我哥以后会孤独终老。”
“那其实佑齐哥哥现在也没打算找,”甜心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着,“他和叶奚沉真不愧是发小,我担心叶奚沉以后也会孤独终老,不过和佑齐哥哥不一样的是,叶奚沉是没人会要他的孤独终老,还是不一样的。”
糖糖“啊?”了声,不解,“为什么啊?”
林映潼不假思索道:“叶奚沉嘴巴又毒,脾气又烂,还整天绷着张脸还以为谁欠了他钱,这种人能找得到老婆才怪咯。”
……
甜心和糖糖还在聊着,外面牌桌不时间传来说话和牌甩在桌上的声音,窗外风声、阳光、绿意翻涌,可叶奚瑶却一点心情都没有,她怀揣着希望而来,却是一场空欢喜。
不知道第几次目光穿过紫檀木门朝牌桌前的那人看去,自己都惊讶动作竟如此自然,好像经过了无数次演练一般。
他还是老样子,光线勾勒着那双握牌的手,如上等的白玉般透白美好,大多数时候脸上都是淡漠,只在偶尔听到好笑的地方才勾一下唇角,也是浅淡的,像月弯,也像涟漪,风来起,风停止。
叶奚瑶看得失了神,过了片刻才猛然惊醒过来,她意识到不能再沉溺下去,急于出去透透气,于是站起来,和另外两人打了声招呼,穿上鞋子往门口走去。
“去哪儿?一会儿快吃饭了,别跑远。”身后传来叶奚沉懒懒散散低沉的嗓音。
“知道了。”她没敢看身后那双因听到动静而抬起的眼,轻快地跑出了门。
确切来说,是落荒而逃。
跑到门口。
“啊”——
伴随着这声惊呼,侍应生端着的果盘和盛着果汁和酒水的杯子滚落在地毯上,酒水和果汁不慎倒在叶奚瑶身上,白色的裙子像一幅颜色浓郁的油画,蔓延而开。
叶奚瑶弯腰拎了拎滴着水的裙摆,无声地叹了口气,侍应生早已吓坏,一个劲道着歉。
“没事没事,”叶奚瑶摆摆手,“是我自己冲出来的,和你没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