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还是天子近前的銮仪卫!
一步登天。
“渊哥儿有出息了,这是喜事啊。”顾太夫人低低道,“长姐在天有灵,也会高兴的。”
说着,顾太夫人的左拳握得更紧,修剪整齐的指甲深深地陷入柔软的掌心,心脏像是被一根无形的刺给刺了一下,又一下。
“那个人”就像是嵌在她心口的一根刺……
顾太夫人的眸底急速地翻涌起浓浓的阴霾,又很快地被强压了下去。
她深吸了两口气,在心里对自己说,顾渊能好,这也是老侯爷的期望,一荣俱荣,顾渊若能从此青云直上,对侯府也有好处,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顾”字。
少顷,顾太夫人平静了不少,抬了抬眼皮,淡淡地吩咐道:“去把大少爷……还有二少爷都叫去外院大厅。”
“是,太夫人。”青衣小丫鬟屈膝福了一礼,疾步出去了。
与此同时,那个来禀话的门房婆子也退了下去。
屋内再次静默,只有一阵幽幽的叹息声回荡其中。
很快,顾太夫人也带着李嬷嬷离开了慈和堂。
今天贵客登门,次子顾简又受了伤,顾太夫人只能决定亲自去待客,以示郑重。
大厅的门扇已经全数敞开,显得广阔、敞亮、而又通透。
顾渊来得很快,顾太夫人刚在上首的太师椅上坐下,下一刻,就见厅外身穿一袭绯红官袍的顾渊信步朝自己走来。
顾太夫人眼底掠过一道异芒,一闪而逝。
“祖母。”顾渊对着顾太夫人揖了一礼,礼数让人挑不出错处。
“渊哥儿,”顾太夫人蹙眉长叹了口气,无奈地说道,“你要调去銮仪卫可是天大的一桩喜事,这么大的事你为何都不跟家里说?”
“你是不是和家里生份了?”
说话间,顾太夫人把顾渊拉到了她身边,慈爱地拍了拍他的手背,似乎昨日的龃龉从未存在过。
顾渊既不点头,也不摇头,不置一词。
顾太夫人早习惯了顾渊半天憋不出一个字的闷葫芦性子,再次叹气道:“罢了,日久见人心,你以后就会知道祖母都是为了你好。”
“以后你到了銮仪卫,定要尽心办差,继续勉力,莫要辜负了祖母与你父亲对你的期望。”
“今天有不少贵客来贺,一会儿你二堂弟也会来,你们兄弟俩好好待客。”
顾太夫人的唇角勾了勾,连口角的皱纹都染上了愉悦的弧度。
顾渊眸光一转,拳头握了握,依旧一言不发。
看在顾太夫人的眼里,顾渊的沉默就是一种无声的赞同。
顾太夫人心情好了点,笑容满面地吩咐丫鬟上了好几碟顾渊爱吃的点心、瓜果。
乍一看,祖孙融洽,其乐融融。
当延安伯世子、平津侯、长兴伯等人来到大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于是纷纷道贺顾太夫人好福气,儿孙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又赞顾渊年少英才。
顾渊落落大方地招待着这些顾家的世交旧好,寒暄,叙旧。
顾太夫人也时不时地夸奖着顾渊,又说请这些世伯以后好生照应顾渊云云,她的眼角时不时地朝厅外瞟去。
大厅里,好不热闹。
顾渊在笑,只是笑容不及眼底,看着周围这些人的眼神也带着疏离。
他就像是一个孤独跋涉的旅人,与这满堂的喜气格格不入。
有那么一瞬,他感觉自己似乎有回到了八年前,在他九岁以前,祖母以及这些世伯对他就是像现在这样,慈祥,热情,亲和,宽容。
可父亲出事后,那些世伯就全都不约而同地疏远了长房……
入口甘醇的茶水在咽下喉咙后,口腔中只剩下了浓浓的苦涩。
“潇哥儿,你可来了。”顾太夫人略显亢奋的声音把顾渊从恍然的思绪中唤醒。
顾渊抬眼就看到一个年约十三、着一袭宝蓝色直裰的少年迈入厅中,正是顾简与王氏的嫡子顾潇。
顾潇先给上首的顾太夫人行了礼,又心不甘情不愿地对着顾渊唤了一声:“大哥。”
顾潇也听说了昨天的事,心里多少也怀疑是顾渊伤了父亲顾简,于是看向顾渊的眼眸中含着敌意。
十三四岁的少年正出处于一种满身是刺的年纪。
顾太夫人脸上的笑容更深,正要让顾潇给客人们见礼。
顾潇虽说还不是世子,但这侯府迟早会是他的,正好给他积攒一些人脉。
谁料,顾渊霍地站起了身,一拂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了。
满堂寂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