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语气非常缓慢,带着一种独特舒缓的节奏,瞳孔漆黑如深潭,泛着幽幽的清光,神秘莫测。
许彦眼眸微微睁大,恍惚了一下。
他的记忆在她这番话的牵引下回到了六年前,耳边仿佛听到了女婴“哇哇”的啼哭声,记忆犹新。
顾燕飞又朝许彦走近了一步,幽幽道:“她还不曾离开哦。”
少女的声音又清又冷。
许彦:“……”
“你可曾仔细看过令郎的后背吗?”顾燕飞抬手指向了紧抱着许彦的许珞,许彦的视线也不由自主地被她引导了过去,从他的高度俯视下去,可以看到宽松的领口透出的几道火焰形的红色瘢痕。
许彦冷哼反问道:“那又如何?”
九年前,卿儿的后背也曾长过大片红斑。
后来,卿儿离开了他,他足足寻了她两年才在扬州找到了她,那时,卿儿后背的红斑已是大好,只剩下两三个指甲大小的红斑而已。
许彦确实看过许珞的后背,只不过,那是在两个月前许珞的背上刚长出红斑的时候。
当时,许彦见儿子身上的红斑与从前卿儿背上的一般无二,也就没太在意,左右过些时日就会好。
男孩子身上长几个红斑也不算什么,只要没长在脸上,不妨碍袭爵就行。
“再看一次也无妨。”顾燕飞清澈如明镜的眼眸仿佛能洞悉人心般,轻轻一笑,小脸转向了卫国公,一侧唇角绽出一个笑涡。
卫国公心领神会,对着身旁的护卫使了个眼色。
那机灵的护卫冷不防地上前,粗鲁地一把扯下许珞身上那身水蓝色的夹袄。
“嘶!”
护卫动作粗鲁,把那件袄子撕出了一道大口子,再将中衣也一并扯下,露出了男童的后背。
清瘦的后背上,背脊骨与肩胛骨轮廓清晰,那血红色的瘢痕比中午时更红艳了,仿佛一张五官清晰的鬼面,一对妖异的狐狸眼怨毒阴冷,似要摄人心魄。
这……
许彦只看了一眼后,立刻就回避地移开了目光,眼神闪烁不定,甚至连脸色都呈现微微的苍白,似是受了惊吓。
顾燕飞毫不避讳地轻笑了一声。
接着,她就朝另一个方向望去,声音拔高了两分:“你看到了没有?”
这句不是对许彦说的,而是对着门帘后才刚刚被护卫带来的一个年轻女子说的。
女子约莫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一头鸦羽般的青丝梳了个简单的纂儿,瓜子脸上嵌了双黑白分明的荔枝,相貌温婉,生得一身冰肌玉骨,只是发髻边散下了几缕乱发,珠钗歪斜,略有些狼狈。
一袭素净的青色襦裙掩不住她婀娜有致的身段。
“卿儿。”许彦脱口喊道,眼神突转森冷,尖锐地划过卫国公的脸。
卫国公唇角浮现了一抹冷笑,迎视着许彦的视线。
在得知许珞的身世有疑后,卫国公先是遣了人手前往乌山庄追赶韦菀他们,同样也派了另一波人去查许彦。
从前也就是卫国公不曾怀疑这个妹夫罢了,真要查,也不难,国公府的人很快就查到了许彦在城西的一处宅子里安置了他的外室,至今也有近七年了。
护卫们就把这外室拿下了,刚刚才把人押来了这处庄子。
名叫卿儿的青衣女子恍然不觉周围的暗潮汹涌,目光怔怔地看着儿子背上那如鬼脸般的血红瘢痕,清秀的瓜子脸上苍白如纸。
“娘!”男童也看到了青衣女子,松开了许彦的手,他背上的“鬼脸”随之动了,嘴唇咧开,勾出一个阴恻恻的弧度,似在对人诡笑一般。
卿儿不由心乱如麻,心脏在耳边疯狂地跳动着。
她的神情在极短的时间内变了好几变,从心痛到惊慌,再到难以置信,眼中盈满了晶莹的泪水。
“珞哥儿!”
卿儿声音嘶哑地喊道,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许珞跟前。
她连忙蹲下身,心痛地抱住了男童,从手到身体全都不可抑制地抖了起来,嘴里反复地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样会……”
她的神情、她的语气悲痛至极,脸上仅有的血色也渐渐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