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王伐纣,于孟津作《泰誓》激励将士。
其中有语:虽有周亲,不如仁人。百姓有过,在予一人!
寡人资质鄙陋,德行浅薄,莫敢言商汤、武王之德,只敢窃其言语铭刻于心。
各军将士只管尽力杀敌,诸卿大夫自当奋战奋行。
若得胜战,功在两军。
如若不胜,罪在寡人。
特下此书,以此昭示,寡人卫疆守土之心!”
子路念完此书,将竹简一收,两手捧起交于宰予之手。
宰予再拜受命。
“守土之责,岂能忘怀?
君王之恩,岂容忘却?
国君托臣以讨贼守疆之效,委臣以率土安民之责。
鲁齐之战,予自当舍生忘死,竭力而战,以报国家养育之恩,君王提携之德。
此战,予不攻则已,攻必败贼。不战则已,战则必胜。
无攻无胜,则请君王诛我于宗庙之上,戮我于庙堂之中。
予纵肝脑涂地,难谢君恩。”
子路听到这话,被宰予的决意吓了一跳,他赶忙想要搀扶着宰予起身。
与此同时,他心里又有些懊悔曾经怀疑过这个小师弟的意志。
“子我,不至于不至于……”
谁知他话音未落,便听见台下响起一片雷鸣般的齐整之声。
“我等同主君,共领国君之命!”
三百甲士居然同样俯首半跪,高声领下军令状。
如此声势,纵是子路,也不免震惊。
还未等他回过神来,便听见宰予一声厉喝。
“歃血!”
申枨闻言出列:“领受君命!”
只见寒光一闪,他拔出腰间佩剑,割开一旁早就准备好的黄鸡脖颈。
施何则手捧朱盘踏步上前,将流出的血液装入盘中。
很快,盘中便盛满了鲜血,宰予伸出手指蘸入盘中,直到血液浸过他的指节,方才拿出。
随后扬起指尖一划而过,血液瞬间涂满唇间,立刻将他的唇齿染作朱红色。
溢出的血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一道血行。
三百甲士也如样效仿,一时之间,三百甲士人人带血,血腥的味道飘过每个人的鼻尖,原本就肃穆严整的军势在鲜血的激发下,又上了一个台阶。
做完了这一切,宰予深吸一口气,他又想起了田氏先前的种种作为。
你们不是想要断了我的后路吗?
用不着你们代劳了。
后路,我宰予自断之!
不拿下此战,夫子与各位同窗的声誉就无法逆转。
不拿下此战,他们的声誉就会因我而受到玷污。
既然是因我而被玷污,那我宰予自当以死来证其清白。
大丈夫可横尸沙场,岂能狼藉都市?
大丈夫可为玉碎,岂可瓦全?
大丈夫患死之不中节尔,何畏之有?!
子路望着宰予这副模样,连忙劝阻道:“子我啊!你……你要是因为之前那件事,我可以向你致歉,可你何至于如此啊?
夫子常常教导我:父兄尚在,怎么能一听到什么事就马上去做呢?
君子,不能争一时之高下啊!”
宰予闻言,只是微微抬手:“兄长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子路听了,心里只觉得压了块石头。
要是宰予他们真的因此战而死,他还不得内疚一辈子?
子路欲言又止,最后只得连声叹道:“你可知齐将何人,齐军数目几何,你贸然立下这样的誓言,这可……这可如何是好啊?”
申枨听到这里,也冲着子路出声道:“师兄,你真的不用再劝了。
这个决议不是子我独自做出的,如若此战不胜,兄长可往沙场为我等收尸。
大丈夫战场杀敌,如若不成,不过一死而已,有何惧哉?
子我从前便说过:士可杀,焉可辱?
曲阜国人不是对我们有所非议吗?
既然如此,便让他们看看,谁才是一心为鲁国尽忠的那个人!”
“决议不是子我一个人做出的?”
子路琢磨着这句话,他听到这里,忍不住扫视起了周围。
不看还好,这一看,就被他发现问题了。
菟裘守军誓师,怎么不见子贡、冉求等人。
他赶忙问道:“子贡、子有他们呢?”
申枨闻言,眼神飘忽不定。
“子贡他们……”
子路虽然为人粗野了些,脾气也直率,但这不意味他的脑袋不好使。
他一看申枨这模样,立马就想明白了:“该不会是他们出来劝阻,你和子我就把他们关起来了吧?”
申枨浑身一抖,只是心虚的念叨着:“没……没有。”
子路听了,怒的直接上前揪住了申枨的衣领,生生把这个八尺的壮汉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小子可别骗我!”
宰予忽然出声问道:“这种时候,师兄你就别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了。不知此次齐军现在何处?”
“现在何处?你现在知道问了?”
子路气的把申枨往地上一摔,差点骂了出来:“齐师兵分两路,水陆并进。
齐国水师发动数十艘大翼、过百艘桥船,顺济水南下,昨日拂晓前就已经攻破阳州。
齐国陆路引军过万,他们虽然不如水师行动那般迅速,但前日也已经通过留舒,看样子是准备围攻阳谷。
而我鲁国目前也才将将动员两万余人,两军对垒胜负犹未可知,更何况齐国这次引军者也是沙场宿将,哪里是那么容易战胜的!”
宰予闻言也不恼,只是问道:“齐将何人?”
子路听了,没好气的朝着宰予一瞪眼。
“领军者,齐之二守,国夏、高张!”
“我军于何处集结?”
“汇于梁山之阴,汶水之阳。”
宰予闻言,只是点了点头,随后向申枨传令:“申司马!”
申枨赶忙从地上爬起:“在!”
宰予摸了摸唇边的血,高声喝令:“通令全军,往梁山之阴,汶水之阳进军!”
“领受将命!”
宰予走下高阶,正准备登上战车,可还未走远,便听见身后传来子路的爆喝。
“子我!”
宰予一回头,就看见子路瞪大个眼睛,怒发冲冠的登上了他的车驾,一把从御者的手中夺过缰绳。
“子路……你这是?”
子路怒目道:“还愣着干什么?快上车啊!不是说好了,大丈夫不过一死而已吗?既然如此,我陪你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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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不会给我投票,但只是骗骗我也挺好。
——节选自《宰予日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