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知宜被程溯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
她转身,就见这人单手搭在自己肩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是冷的。
他今天穿得没那么正式,一件深灰的线衫,很随意。
也正因为这份随意,再加上冷淡的神色,让路知宜恍惚感觉他又变成了那个只用眼神就能压迫十足的男人。
还没出社会的小师弟果然被怵了下。
不为别的,只因为程溯伸手时,袖口不经意露出来的半截刺青。
小师弟憋了半晌,或许是不想在路知宜面前表现得那么胆小,故作镇定地冒出一句,“哦……幸会。”
气氛诡异地安静。
程溯面无表情,就那么看着他。
小师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闭了闭嘴,也懒得演了似的,转身麻利地离开,“那祝你们幸福,再见。”
人走远了,路知宜才没憋住笑了出来,转身拍程溯:“你能不能别这么凶,吓到他了。”
程溯冷淡睨了那年轻的背影一眼,没说什么,手从路知宜肩头滑落,很自然地牵到一起。
实际上,程溯的脾气比起四年前已经克制了很多。
这些年他不再泡在那些声色场所,补读大学的同时跟着瑞士那些银行家学习各种金融经济和项目投资,整个人逐渐变得沉稳内敛。
大部分时候他都可以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只有在遇到和路知宜有关的事时,骨子里的那些戾气才会按捺不住。
这人纠缠路知宜光自己听到的就有两次,没听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如果按着四年前的性子,没打残都是对他的客气。
把路知宜带到车里坐下,程溯仍蹙着眉:“你学校的男同学都这么无赖吗?”
路知宜抿了抿唇,故意说:“也不能怪人家,我身边的人没一个相信我有男朋友的,毕竟哪有四年了男朋友都没出现过一次的。”
程溯看着她:“不信?”
“对啊,我室友们都以为我口中的男朋友是幻想出来的。”路知宜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她们可能觉得我这里有点问题。”
“……”
怪不得这个小师弟这么死缠烂打了。
这事说到底还是怪自己,让路知宜承受这么多的揣测和怀疑。
程溯看着窗外不知想着什么,过了会淡淡点头,“我知道了。”
路知宜眨了眨眼,“知道什么?”
但程溯没往下继续说。
从前在国外他没办法,现在回来了,就不可能让路知宜再受任何人的质疑。
跳过这个话题,程溯牵住路知宜的手,眼神转而落在她穿的衣服上。
刚刚远看已经觉得她这身打扮大方又漂亮,尤其是里面的黑色裙子,和18岁时比起来,路知宜如今再穿黑色,多了很多轻熟娇媚的韵味。
但现在隔近了才发现,这件裙子是贴身的设计,路知宜的身体曲线完全被包裹着,胸前玲珑起伏有致,腰更是细得好像一只手就能掐过去。
程溯看了两眼,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收回视线。
路知宜其实察觉到他在看自己,她故意装不知道,以为他会说点什么,可心跳扑通扑通地等了半天,他竟然把头转过去了?
路知宜不禁垂眸打量自己——
难道不好看?
他不喜欢?
正在心里嘀咕着,曾经的师姐给路知宜打来电话,说是临时不舒服,有个活动要她去救场。
虽然不太愿意这时候出去工作,但毕竟是救场的事,而且过去这位师姐还经常提携自己,路知宜犹豫了下,跟对方说:“我稍等回复你。”
挂了电话,路知宜问程溯,“一个朋友让我……”
程溯已经听出个大概,点点头,“在哪,我送你去。”
“可我们——”
“先忙你的,我等你。”
“……”
路知宜抿唇笑了下,马上给师姐回电话要到了地址。
二十分钟后,路知宜到达活动现场。
是一个法国体育明星的记者招待会,因为翻译缺席,活动差点就要停摆,还好路知宜赶了过来。
记者都已经就位,路知宜把包丢给程溯,指着场下位置说:“你在这等我一下。”
说完就跟着工作人员匆匆去了后台。
程溯低头看着手里的女包,蓦地,一种奇怪的满足感从心底蔓出来。
整整四年都在跟手机里的路知宜谈恋爱,直到这一刻,他拎着属于她的包,才好像感受到了“男朋友”这个位置的真实。
原来帮女朋友拿包是这种感觉。
程溯唇角很轻地染上弧度,他在角落找了位置坐下,没过一会就看到活动方的人一一登场。
体育明星坐在最中间,旁边有教练和经纪人,路知宜坐在舞台左侧的一个单独的位置上。
当记者们开始对那位法国明星提问时,路知宜便准确地做着同声翻译。
她耳朵里带着耳机,面前有一个麦克风,仔细聆听的时候神态专注又认真。
不经意的瞬间,她抬手轻别耳发,头微微低着,遇到有趣的问题也会露出笑容。
程溯想起17岁的她站在台上演讲的视频。
时间一晃过去这么多年,他的小太阳终于蜕变成了理想中的样子,自信温柔,明媚耀眼。
程溯忽然庆幸这些年在瑞士对自己的苛刻和严厉,否则回来都不知道要怎么配这么优秀的女人。
采访到了中方这边的答疑,路知宜可以暂时休息下。她喝了口水,视线落到台下,想去寻一眼程溯,可抬头便发现,根本不需要去找。
就算台下坐着一堆人,他依然是那个最惹眼的存在。
低调随意,却遮不住一身锋芒。
程溯也在看她,两人对上视线,路知宜唇角很轻地抿了抿,低下头,莫名觉得今天的工作做起来特别甜。
这场记者会时间漫长,好不容易结束后,路知宜第一时间做完扫尾工作,回来找到程溯,“对不起,是不是等得很无聊。”
程溯还没开口,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跟路知宜说:“路小姐,费用还是老规矩,我们会24小时内打到你账户。”
路知宜礼貌点着头,“谢谢。”
听到老规矩三个字,程溯皱了皱眉,“你经常接这种活动吗?”
“对呀。”路知宜顿了顿,叹了口气,“你不知道,四年前我爸公司出了点问题,后来还是一家外地的公司注资进来才免于破产,从那之后我就经常会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挣钱。”
这些都是很久后路知宜问起为什么江映月要打掉孩子离婚的时候路弘告诉她的。
不知是不是危机过后心神俱疲,这些年路弘的状态时好时坏,路知宜心疼他操劳,总是拿着最高的奖学金,平时还会兼职各种翻译的工作,就是怕万一哪天路弘的公司又出现问题,自己能快速撑起这个家。
可程溯就是因为知道有这些可能,当初才给路知宜留了那张卡。
他心疼她,“我不是给你留了钱吗。”
路知宜眨了眨眼,“我帮你存着呢。”她边说边掰指头,“四年理财加利息算下来应该也赚得不少,你要谢谢我才对。”
“……”
安静半晌,程溯无奈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