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上不行啊。”
他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
他不能只是他自己,他的身后是无垠雪原的骄傲与北原万年的苦痛与愤怒。
他是有史以来第一个以宗主之身参加青云盛典的修者。
“听说有人想给玄霜宗一点颜色看看?”
少年站在了白玉台上。
他的头发是飘逸的云,是柔软的雾,他的白裳胜雪,声音清朗得像初晨的露水。
“现在,我来了。”
他说。
“你们也可以来。”
他笑得很开心,开心到了极点。
“当然,现在不来,也可以之后再来北原寻我,不过你们可要想清楚,那个时候你们可能会做不到活着回家这一点就是了。”
“人活着,怎么可以犯傻呢?我觉得,还是不要犯傻比较好。”
结束了回想,褚岩长叹一口气,“霜雪前辈是当之无愧的少年英才、天之骄子,百余年前是,现在依然是。”
其实他觉得有点别扭,按年龄和修为来说,自己是该称霜雪为前辈的,可偏偏盛霂又与霜雪是同辈论交,这使得他很不舒服,不知道到底该如何称呼人了。
“虽说他只参加了一次青云盛会,自打回了北原以后再无在世人面前出手过,可直到他登临化神之前,那数十年间的青云地榜榜首始终都是他。”
盛霂捂住了小嘴,大惊道:“这么凶?那阿雪在那次的青云大会上赢了几场啊?”
“凶,非常凶。”
“准确来讲,他就没输过。”褚岩笑眯眯道,“塔里应是还留了那年青云盛会的影像与记录,你要是感兴趣,哪天得空了我可以带你去看看。”
“也是。”盛霂啧了一声,想想某人平日里不要脸皮的模样,输是不可能输的,于是认可地点了点头。
只有够不要脸,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某人如是道。
不要脸,和运气一样,都是实力的一部分。
也就是盛霂没把这些心里话说出口了,不然褚岩原本对霜雪非常好的印象与观感,一定会霎时间一落千丈。
“等我修补完我的灵脉,头发颜色就可以恢复正常了。”
小姑娘看着是在关心他,这让褚岩觉得很是欣慰,“不过在塔里没人会欺负我,你无需担心。”
忆起极光池中经历的疼痛,少年的眼角微不可见地跳动了一下,立马就恢复了正常。
他忙赶在盛霂问出修补灵脉是个什么前抛出了别的问题,“忽然问这个是做什么?”
“哎!”
听他这么一说,盛霂怪不好意思地赫赫一笑,扒拉住自家弟弟的手臂,道:“小岩小岩,我想出去!有很要紧的事情!”
褚岩微微愣神,下意识地就想拒绝。
可是。
小姑娘笑得睫毛弯弯,眼睛弯弯,嘴角也弯弯,小脸靠在了他的肩头,就那么仰着头软乎乎地看着自己。
“我想小岩陪我一起去。”
这话说出口前,盛霂就已经考虑了许久,她要想出去,在这么个人生地不熟的别人家地盘上,偷偷溜很显然是不大现实的,那还不如直接光明正大地说自己想要出去。
再有,顾及到安全问题,自己一个人被允许独自出门的可能性也是非常低的,既然如此,再拉一个有自由出入塔的权限、又与自己亲近的人!
最最重要的,这人还能是个人形自走坐骑与可移动形态爆破机,兼之全局全域探测器。
嗯,非常合理!非常完美!
“小岩小岩。”盛霂拽着他的袖子,轻轻晃了几下,扑闪着眼睫温声软语道,“你说好不好呀?”
她就没想过会被拒绝的可能性,艾落落就从来没有拒绝过她的任何请求。
那种流动在未知之处的因缘透露出来的亲切、安心与信任,让她从来都不需要撒娇、不需要乞求,只需要大大方方地说出自己的诉求就好了。
艾落落一直都是那么教她的,在家人面前不需要任何的遮掩,有事都好商量嘛。
不过不得不说,艾落落也是真的很吃小姑娘软乎乎的那一套,盛霂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她并不介意通过一点可爱的、无伤大雅的小手段让自己疲惫劳累的姐姐心情好起来。
本来在游戏仓爆炸的那一日后没多久就是艾落落的生日了,她亲手为艾落落折的纸花和纸星星已经快要堆满了床头的琉璃罐。
纸花与纸星星的叠法都是她和艾落落学的,她还跟着艾落落学会了来自另外世界的某句话的发音,苦练了很久的字,将那句话写上了成千上百遍,最终从堆成小山的卡片里选出了自己最满意的那一张。
盛霂不懂那一句话到底是个什么意思,但这不妨碍她满怀欣喜地将卡片压在琉璃罐下方,期待着艾落落回来的那一天。
艾落落是习惯了她那样子,褚岩可没有。
回响在耳边的心跳声越来越清晰,他僵着个脸,伸手把挂在自己手臂上的人提溜了起来,自己则站起了身。
转身,把笑容还挂在面上的小姑娘放回到椅子上,松开了手中按着的白毛团子。
再次转身,浑身僵硬地向外走去,招呼也没打一个。
“你去做什么?”盛霂满脸疑惑。
“出去。”褚岩答得僵硬。
盛霂更加疑惑了,抬头看了眼窗外的月色,道:“这么晚了小岩是要去哪里?”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
被她这么一提醒,褚岩怔了怔,回过了神来。
他的声音极轻,但盛霂还是听清了,连带着蹦进自己怀中的阿若一齐变得脸色古怪起来。
褚岩说,他要去处理积压的卷宗。
“明天,明天就可以带你出去。”
归羽山,桃树下,水镜边。
霜雪捧着个饼,啧了一声,道:“真可怜。”
桃色光晕趴在一边的馅饼上,看了他一眼,亦是深有同感道:“真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