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银雪,你从哪儿来?”
丘银雪:“……”
“你今年多大了?”
“……”
“你家中可还有父母亲人?”
“你来这儿有多少时日了?”
……
……
丘银雪难以置信地看着把自己抱在怀中的人,开口道:“你的话可真多。”
明明先前看着还是一副清冷出尘的样子。
似是听到了他心中的想法,云杳自得道:“谁让我生了一副好皮相,不拿来骗人那干啥?”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小银雪。”
瞧着怀中人的一张冷脸,云杳悻悻地放弃了继续追问的打算,当然,是暂时的。
“好吧,不说就不说。”
“你怎么来的?”
“我要是知道,就不会还留在这里了。”丘银雪露出了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二人行至天山边缘,云杳往前迈了一步。
有风雪无声而至,稚子耳畔的一缕长发应势而断。
云杳再往前行了一步。
有雪花悄然染红。
云杳往后退了几步,退回了天山的范围内,沉默地看着丘银雪脸颊上的新鲜血痕,满面复杂。
“这个世界,看起来不是很欢迎你的样子,阿雪。”
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面前这个毫无修为在身的孩子,就算能杀得死自深渊下而来的那些怪物,他又是靠什么维持生命的?
天山自从变成了十万雪山后,是寸草不生的一片荒芜。
“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食霜咽雪,自然能活。”
丘银雪很自然地回答了云杳的这个问题,他甚至没觉得有任何问题,便一同忽略了云杳惊疑不定的目光。
云杳叹了口气,替他抹去了面上的血痕,复又将手按到了他的头上。
“北原先民在上,玄霜子祖师在上,晚辈云杳,欲收此子为徒,还请诸位为我遮掩天机。”
“应寒子祖师在上,还请网开一面。”
“晚辈感激不尽。”
“晚辈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
一连五声,声声深切,动人心弦。
风雪有那么一瞬间,以二人为中心,停滞了下来。
一声又一声轻柔的叹息抚过了稚子的眉心。
“从今天开始,你叫霜雪。”
无端之音出现在了他的心底,告诉他——丘银雪,是不该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名字。
“云杳,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
“等你登临大罗之境,自在大罗之时。”
“那要多久?”
“很久很久。”
云杳看着稚子眉心的菱状冰晶,淡淡一笑。
“也可能,只在一瞬间。”
“命运,本来就都是些说不定的事情。”
他的声音渐渐消散在了风雪中,也在记忆中逐渐褪去。
霜雪看着身侧同样容颜精致的少年,他忽然觉得有点烦,不愿再和他继续一些毫无意义的对话。
他早就料到了自己会有这么一天,所有未曾怨过谁。
交易是公平的,应该是公平的。
可这不代表他见到了另一个会走上与自身一般无二道路的人时,那颗在冰雪下沉寂许久的心,不会悲痛。
“你们真的很不要脸。”霜雪哼了一声,“你们敢和她讲吗?就你刚刚与我说的那些话。”
他摸了摸鼻子,自问自答道:“当然不敢啦,不然她怎么到现在还认为这个世界的自己是个孤儿呢?”
“小孩子嘛,总是有抗拒逆反心理的,万一说了人不乐意怎么办呢?这不白赔了么!”
和死老头对待他一般,打的就是温水煮青蛙的主意。
一句轻飘飘的舍不得,实则重有千钧,让人甘愿往牢笼里去。
边歧没有说话,只沉默着上前一步,二人并排站着,看向大阵外汹涌的风雪,悲鸣若海,无边无际。
“真不放手?”
边歧也觉得有点烦了:“不放。”
“说了很多遍了,自家的孩子为何要拱手让人?”少年精致的脸上带了几分薄怒,“命是我们救的,人是我们养大的,感情是相处出来的,还有没有天理了!”
霜雪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是相信命中注定,那八年后,你一定会后悔的。”
说罢,他不再理会神色错愕的少年,纯白无瑕的身影离开了山道上的无边春意,转身消失在了漫天风雪中。
岩走后,盛霂与手心中的白毛团子大眼瞪小眼,两者静静对视了许久。
她本来还想再把它丢出去的,想想又觉得不太合适,最后还是开口道:“不行,得解决一下我们之间的事情。”
阿若扭了扭爪子,冷漠地哼了一声。
“你这是跟我摆谱么?”盛霂惊了,十分怀疑它还没有看清目前的形势。
见小姑娘又作势要丢自己,阿若激动得一个起跳,伸爪死死抱住她的一只手指,疯狂摇头道:“我没有,我错了喵!不要丢我喵!”
盛霂决心不理会它的撒泼耍赖,掰正了它的脸朝着自己,直奔主题道:“我在白天,忽然闻到了奇怪的味道,是附近不会存在的灵植的气味,然后我就开始头疼、犯困,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么?”
事后她也有与荆珠再三确认,不仅仅是桂院,整个无踪塔,都不会有天骨苦麻和不笑葛的存在。
闻言,白毛团子停止了乱扭,一张小脸陡然严肃起来,正色道:“大概是什么时候?”
“约莫是午后没多久。”
“你别动。”
阿若的神色愈发严肃,向前伸出一只小爪,整个身形在雾化中渐渐变得透明。
在一丝丝白雾的包裹下,盛霂感觉到有某种奇异的力量波动环绕在周身,这种感受,她很难形容,但似乎又和泡在温水中相差无几,轻飘飘的,教人昏昏欲睡。
良久,阿若收回了爪子,身躯恢复了实态。
它的面色有点古怪,看向盛霂的眼中多了一些踌躇不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