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结束了。
第二天,盛霂没再见到有着令自己厌恶气息的人,只有白发的少年进屋后短暂地停留了一会儿。
留下了看着就很难吃的东西和颜色过分艳丽的果子。
艾落落说,出门在外,不可以吃陌生人给的来路不明的食物。
她感觉自己有点饿。
她最后还是没有吃。
直到太阳消失了,艾落落也没有来。
第三天,醒来后,口齿胸腹间弥漫着的苦味令人作呕。
白发少年默不作声地收拾完后,还是将与昨天一般无二的吃食摆在了床榻边上的小案上,放得很近,是盛霂伸手就能够到、又不会轻易打翻的距离。
她的额发好像有些许长了,遮住了小半的眼睛,白发少年问她需不需要自己为她梳整一番。
他言辞间流露出来的情绪是那般的小心翼翼,盛霂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别样的意味。
就像是母亲做了一锅黑糊糊,然后又紧张又期待地看着自己拿起勺子,最后,很沮丧地问自己有没有吃饱。
她感觉自己有点饿。
可是,艾落落说,不可以轻易便被人蒙蔽,这个世界的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她不可以相信别人,她必须等到艾落落来,饿一会儿也是没有关系的。
盛霂照旧没有动桌上的吃食,也没有理会少年的问询。
白发少年好像有点沮丧,她注意到了。
他在出门前,问她要不要看看窗外的景致。
盛霂想了许久,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有点闷,便答应了。
见她点了点头,白发少年看起来好像高兴了一点的样子。
这样子的景象见得多了,她不为所动,只是窗外垂下的细枝上绿叶绦绦,颜色鲜嫩明亮得微微灼眼。
原来春天已经来了么?盛霂根本记不清自己已经有多久没见过春天了。
月亮消失了。
她的姐姐还是没有来。
第四天。
不得不承认的是,窗外的云海很好看,是她从未见过的景致,金灿灿的,暖和得恰到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盛霂觉得自己的身上有点烫。
桌上的吃食还是前几日里的那些难以下口的玩意,是多看一眼都会泛恶心的程度。
她好饿,饿得快要没有动弹的力气。
白发的少年好似在烦恼什么,纠结了很久后,从袖子里取了东西想要递给自己。
很香,是又冰又甜的好闻气味,她很心动。
会是暴风雨来临前的甜蜜陷阱吗?
艾落落说过,交易是公平的,她获得了什么,就得给出去什么。
可是她身上什么都没有,可是说是身无分文的状态,她没有交易的资格。
她只有她自己。
艾落落告诉过她,无论什么时候,都不可以拿自己来做交易。
绝对,绝对,不可以。
她不是很能明白这其中的道理,但想到那些追着姐姐与母亲不放的人,又好像模模糊糊地明白了一点——总之,听艾落落的是不会有错的。
她真的好饿。
她明白他们想要的是什么,一些痛苦的事情亲身经历个成百上千次,怕是再笨的孩子都会明白的。
因为疼痛最使人长记性。
她真的好饿,艾落落也说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而她已经有三天未曾进食了。
当然,吃进去的再吐出来的不算。
好吧,盛霂还是想不明白,他们为何就能肆意地从她身上取走任何自己想要的东西?
而她自己,却不可以?
她饿得浑身乏力,头脑发昏,整个人不太清醒地开始思考起了自己得放多少血才能够换面前的食物。
相比起来,还是放血好受一些,割肉太疼了,伤口好得也很慢。
那个杯子看起来不是很大,就比自己捏紧了的拳头小上一圈。
应该,是不需要很多的吧?
然后,盛霂听见了,白发少年说——那是抢来的。
她想要的东西,是被抢来的、不属于面前之人的存在。
交易的对象不在此,那么,便不存在所谓等价交换的公平。
交易不成立。
她沉默了许久,还是开了口。
对着白发少年倾泻而出的是她渺小的愤怒和不甘,很薄弱,但确确实实地存在着。
他们都是强盗与骗子。
她好想回家。
好想见艾落落。
还想,再见母亲一面,她一定不会再觉得母亲做的黑糊糊难以入口了。
可是三天过去了,艾落落还是没有来。
……
……
“我的阿霂,我最爱的小树苗,我的宝贝。”面容平淡的黑发女子抱住怀中的小女孩,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
她耳畔垂落的发丝亦很是亲昵地蹭了蹭小女孩的脸颊,惹得女孩咯咯发笑。
女孩坐在她的手臂上,双手环过她白皙欣长的脖颈,小脸凑了过去,与黑发女子圆润的脸颊贴在了一处。
是柔软的、非常温暖的触感,像两块裹满了厚厚一层甜香可口的奶油的小点心,紧紧地挨在了一处。
“艾落落,我亲爱的艾落落。”
女孩倚在黑发女子的怀中,小手压了压她额角凌乱的碎发,声音像是又撒了一层软糯的糖霜般。
“我最爱的艾落落,你今天要与我说些什么?”
黑发女子面目柔和,低头看向怀中的小女孩笑着道:“嗯,让我想想哦……”
“在讲故事之前,我们先寻个合适的地方坐下好么?我的小树苗。”
女孩连连点头,手心捏着黑发女子的一束发丝,表示赞同。
“那艾落落是想要去水池边上的那两块大石头上,还是院子门口的竹篱前面?”她凑得离艾落落更近了几分,扑闪着眼睛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