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山遥抬手送客,司马泊夜与戴游也不停留,两人转头便走,等到已经看不见褚山遥与岑参的身影,按捺不住的戴游这才开口问道:
“司马老哥,你为何要空给他们整备防务的机会呀?”
司马泊夜问声淡然一笑……
“连老戴你都明白对方在有意拖延,老哥我又怎会不知?”
“那你为何?”
看着对方一脸迷茫的样子,司马泊夜回身停下脚步,指了指天,后者抬头看了看,仍是不懂,不耐烦的催促道:
“老哥想说什么就直说,别跟老戴打哑谜,是有这悟性,当初何必占山为王?”
司马泊夜随之无奈的笑了笑……
“其实道理很简单,褚山遥这么做无非是给受伤的萧奎腾出时间养伤,以便在开战后,战力不打折扣,但这是极为无奈的选择;褚山遥所带领的部队主要是骑兵,要想在这场战争中获胜,他必须要赶在南域下雪前,至少拿下广宁州,这样一来年开春后或攻或守才有主动权。而一旦拖延的时间越久,那留给他们机会就越少。”
被司马泊夜这么一说,戴游恍然大悟,抬手连拍了两下脑袋。
“哎呀,我怎么把这茬忘了;是呀,一下雪,骑兵的马就跑不快,草料也必须由后方供给,而南域要比其他地域晚上一个月左右才入冬,等这边下雪了,京城和北域早就是白茫茫一片了,运十担粮到这能有三担就不错,还打个球的战呀!”
而才说道这里戴游似乎又意识到了什么,连忙追问道:
“欸,老哥,你说十五天是不是少了点?要不咱们回去给他再加个二三十天。”
“哈哈!”
司马泊夜被戴游逗的乐了起来,随即转身继续往前走。
“老戴,你真把人家褚山遥当傻子了?十五天已经是他的底线,我再多说他也不会同意的。”
“万一他就是个傻子呢?”
戴游跟在司马泊夜身后嘀咕着,而后者却笑容渐收,甚是认真的回答道:
“褚山遥不但精明,或许还是十二鬼谋中应变能力最强的,今后我们一定要多多小心。”
“你怎么看出来的?”
听着对方不在意的口气,司马泊夜觉得有必要多说几句,于是乎便又缓缓言道:
“就拿这避无可避的圣旨来说吧,为何他不交给使臣,直接送往途安?或者交给萧奎也可以,一到獐、鹿二城,亮出圣旨,直送永泰,届时名头一出,甄荃清还不敢妄动,一旦设伏便是勾结外敌,埋伏朝廷支援兵马,等同叛国!”
“是啊!咋想的呢?”
戴游正在为又一次证明褚山遥是傻子而沾沾自喜。而司马泊夜则在继续说着……
“獐城伏击,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这不能怪在褚山遥头上,他接到圣旨,严控消息,密而不发,乃是非常恶毒的一种做法,也就是说如果萧奎占领了獐、鹿二城,甚至兵进永泰,两军对垒,他也依旧不会拿出圣旨,只要优势在他那一方,这封圣旨便永远在他袖中,可如果战局不利,就像现在……他便可以堂而皇之的让你停战!”
“我去,臭不了要脸呀!如果我们不停呢?”
“抵御外敌,在世人心中永远大于任何内部矛盾,失了民心,后方便会不稳,那我让甄荃清所做的一切便都毫无意义。”
“可他就算是如此,这杀手锏丢的这么早,褚山遥也不见得有多聪明吧。”
戴游似乎还是认为司马泊夜对褚山遥的评价过高了,然对方却希望他能把话听完。
“抛出的早,说明在褚山遥眼中这不过是雕虫小技,他肯定还有后手,至于我说他或许是十二鬼谋中应变能力最强的,指的是今天。”
戴游想了半天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妥,接着便又打岔道:
“今天?今天咋了?”
“几个细节,第一,我们到的时候,桌上所放的酒壶上有细小的朝露。第二,他拍手叫人上菜的时候,抬手动作很慢,也就说他是有意识的让手往左耳边放。第三,褚山遥在思考的时候手指会不由自主的敲打东西,在这短短的半个时辰里,总共出现过三次!”
“这……这些能说明什么?”
“第一,有细小的朝露说明他很早就来了,周围有布置。第二,既然手往左边拍,厨子上来的酒菜是无毒的,那往右边会是什么样的菜品?”
“我去,他真摆鸿门宴了呀?那为什么不动手。”
“这个我推想过,第一,如果我只身而来,估计会死于伏兵与暗箭之下,其二如果你不入席,我可能会死在毒酒之下。而我们两同时入席则可全身而退……”
被司马泊夜越说越糊涂的戴游一时间更懵了。
“这是什么道理,按理来说我们两个一起入席一起吃喝,岂不是更该下毒吗?”
“笨啊,我们离褚山遥那么近,两个都中了毒,都要死,怎么的也要拉他垫背呀,再加上他从未与我们有过往来,所有的认识全来自道听途说,不知深浅的情况下岑参可没有绝对的把握保住他的性命,一旦死了,郁劫刹手里的谋士可就只剩夏云踪了,而我方明面上可还有萧相以及借来的卫思贤,一换二不赚反亏,褚山遥绝不会这么做。”
“那为什么只有你单独入席的时候,会被下毒呢?”
看来戴游还是没完全明白,难得见他这么好学,司马泊夜便耐着性子再说了两句。
“很简单啊,我中毒了你没中,你第一反应会是拼命吗?肯定是带我跑路回去解毒,最致命的陷阱往往都是看似留有余地的……明白了吗?”
“噢!懂了,这就跟围城一样,留下一条活路给对方突围,敌人才不会拼死顽抗!”
“老戴聪明!”
“智者真不是东西!”
司马泊夜夸了戴游一句,然而后者的这句感叹却连着他一起骂了,无奈的司马泊夜苦笑的摇了摇头,继续向前走。然而才走出了两步却又被对方叫住了。
“欸,不对呀,还有第三呢?他手指敲东西,你没说啊。”
司马泊夜微微一笑,慢悠悠的回答道:“这跟他的计谋布置无关,是你该注意的,尤其是信王令下,放援兵入关时,你我一定要注意这个细节。”
“为何?”
戴游的反问让司马泊夜再度收起笑容,只见他看了看左右,随即回头压低声音对其说道:
“我听萧相说,当时显王逼宫失利之后,世宗曾让除郁劫刹以外的兵将、官员退回治所,可褚山遥他们却用人皮面具,瞒天过海,致使后面京城之战功败垂成,为此我吸取了教训,特意留心褚山遥的一举一动,尤其是这种不经意间的动作,以防其故技重施。”
“司马老哥你心眼还真多呀。”
听这一席话,戴游甚是感叹司马泊夜的深谋远虑,而后者面对夸赞却没有一丝的喜气,反而深深的叹了口气,戴游不解又再追问……
“我总觉得褚山遥摆的这一出,除了这些还其他目的,可到底是什么呢?”
“唉,别转牛角尖了,你想的已经够细了,即便漏了啥,回头打着打着,咱们也能把他的意图给打出来!”
“嗯,也对。”
在戴游的劝说下,司马泊夜也不再多想,两人说话间这便要出了梅林,然而就当视线逐渐开阔之际,却见北域的人马拿着长枪正严阵以待的面对着一个一个铁刺仙人掌……
“我去,司马老哥又被你说准了,合着褚山遥大半夜的不睡觉,带着人爬在这里等着咱呢?”
“那是。我们才一进去,埋伏在周围的人马便涌进了梅林,要不是你手下的铁军跟的慢,或许我们还能见到更精彩的场面呢。”
“哈哈哈哈!”
戴游和司马泊夜相视一笑,随即推开北域兵马,带着铁军缓缓离开了!
“报,司马泊夜与戴游已经退出了梅林。”
片刻之后,受到消息的褚山遥,一边用手指敲打着桌子,一边让士卒退下,他身后的岑参缓步走到刚刚司马泊夜所在的位子前落了坐。似笑非笑的问道:
“你猜他们看破了吗?”
“谁知道呢,但愿司马泊夜只是撕开了闹剧的面纱,却并未探究其中的深意。”
褚山遥重重的舒了口气,笔直的身子便也松软了下来,岑参从自己身上取下了酒袋,递给了对方。而他却只是摆了摆手……
“怎么,你怕喝多了露了馅儿?”
见褚山遥不敢喝,岑参自己饮了一口,便又挂回了腰间,而前者缓缓起站起,撑了个懒腰……
“岑将军,回去吧,接下来的时间可能会更加煎熬……”
“你是说你,还是说我?”
岑参话里有话,随即也慵懒的起身。走到褚山遥跟前,而则后者摆出了一个请的手势。随即回答道:
“这场好戏已经上演,将军与我有分别吗?”
岑参听后笑容更是豁朗,抬手猛拍了拍褚山遥的肩膀,提醒对方道:
“我的元帅大人,你这种语气和态度可不行,下次一定要注意,不然会影响军心的。”
褚山遥先是一愣,随即很快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脸上再度恢复了智者应有的自信,合着岑参一并离开了。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双方按照约定都没有任何的动作,而眼瞧着魏国矛盾最为激烈的两方突然停了火,一直高喊着复辟的献王生怕他们会调转枪头攻打自己,也连忙叫停了准备进攻纵云关的爱女周璇玑,一时间魏国内部便又恢复了短暂的平静,而所有的人的视线也随之聚在了边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