砒霜和天仙子是何等药物,许静辰不会不清楚。
砒霜稍稍过量便可置人于死地,而天仙子,虽可平喘安神解痉止痛,却也大伤心脉。
这两味药,皆是体虚者忌用之物,若非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吴缘缘和太医们又怎敢为许静瞳开这样饮鸩止渴的药方。
于此时此刻的磬和帝而言,沉默也许就是最好的安慰。
许静辰缓缓抬手,自襟内取出一块叠得方正的帕子,默默为磬和帝拭去满脸的泪水。
瞳儿于磬和帝而言有多重要,这么多年,许静辰自是深有体会。
轻轻握上许静辰的手,顺势将帕子攥入自己手中,磬和帝好似终于平复了心绪,抬眸看向许静辰,十分认真道:
“辰儿,父皇知道,你一直都是个好孩子,接下来父皇要对你说的事,你一定要答应父皇,绝不让第三人知道。”
看着磬和帝忽然坚决到极致的神色,许静辰思忖片刻,少不得默默地点了点头。
但见磬和帝犹豫半晌,方自襟内取出一个碧色荷包,郑重其事地交到了许静辰手中。
许静辰仔细打量着手中的荷包,但见那荷包上绣着一片翠竹,竹林中有一碧衣美人垂目吹笛,旁边还绣着几个簪花小隶:
静敛双瞳意微醺。
宫中传闻,元皇后喜着碧衣,擅吹横笛,书得一手漂亮的簪花小隶。
想来此荷包,必是元皇后的手笔。
许静辰正自思忖,忽见磬和帝默默自蒲团上站起了身子,便也匆忙跟着站了起来。
“打开看看吧。”
磬和帝负手淡淡道。
“是。”
许静辰微微皱眉,一步一步解开荷包上异常繁琐的绳结,小心翼翼抽出荷包里的东西:
一方丝帕和一张白纸,二者均叠得四四方方,上面隐隐透出些红色的字迹,像是两份血书。
由于丝帕在上,许静辰便先展开了丝帕。
但见雪白的丝帕上面没有任何图案,只有几行遒劲连绵的行楷,很明显是磬和帝的字迹。
且字迹殷红,果然是血书。
但见那血书如是写道:
静敛双瞳意微醺,漫剪烟波空念魂。
秋心浩渺遥堪望,只见玉蝉不见君。
许静辰反复默念着这几句泣血之词,除了为磬和帝与元皇后的情深不寿唏嘘不已之外,心下竟无端生起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载舟殿内寂静得可怕,许静辰正准备将丝帕叠起,却见磬和帝忽然将丝帕抽走,一字一句地读道:
“静敛双瞳意微醺,漫剪烟波空念魂。秋心浩渺遥堪望,只见玉蝉不见君。”
“只见玉蝉……不,见,君……”
磬和帝的吟哦悲痛欲绝,听得许静辰近乎窒息。
但见磬和帝徒然攥紧丝帕,闭目仰头道:“瞳儿于朕而言,不仅仅是一个儿子,他更是小蝉留给朕的念想啊……”
到底尚未经历过如此痛彻心扉的生离死别,许静辰纵是能理解磬和帝永失所爱的痛苦,也断然无法做到感同身受。
低眉略显无措地看向手中剩余的东西,许静辰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打开那张,疑似另一份血书的白纸。
但听磬和帝又道:
“瞳儿生得极像小蝉,而轩儿,却生得极像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