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我不去看那劳什子卷宗,也就不会跑去大理寺;若我不去质问大理寺卿,他们又怎么会这么快就动手…都是我害了他,是我…”
琉悦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抽噎不止。
燕然一边拍着她的背顺气,一边简略地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原来,前些日琉悦看过大理寺的卷宗,发现竟与陈琅所言一个字都对不上。她不相信陈琅会用此等大事欺骗于她,自然便怀疑上了这卷宗。只是琉悦素来性子直率,便直接去找了大理寺卿宋大人质问此事。结果没有问出答案,反而被宋大人几句话哄了回去。
今日,她想要再去跟陈琅确认,所以就又去了废殿阁。
谁知,刚进门,竟就发现陈琅躺在院子里,尸身还尚有余温,却已然断了气息。
琉悦渐渐止了哭,只是黯然垂眸而坐。
方吟听得眉头紧蹙,心惊不已,“陈乐师这是被…”
燕然默默点了头。
“这是他被杀之时手里攥着的。”
琉悦突然将一颗黑色扣子“咚”的一声拍在桌上,道,“我就知道当年他爹爹的案子,必是被冤枉的。都是我太心急,惊动了那些人,他们才会着急杀人灭口。”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想找到真正的卷宗,替他们洗刷冤屈。”
“公主殿下…”方吟听得又是一惊,“此事不可冲动,要细细思量才是。万一真正的卷宗当时就被销毁了,那怎么办呢?”
燕然也跟着劝道,“对方既然下手如此干脆,也不顾及公主与陈乐师的关系,就说明一定不简单。公主切不可以身犯险,万一不小心伤及公主,可如何是好呢。”
琉悦目光灼灼,“发生过的事情总会留下蛛丝马迹,若是有心,肯定能找到些什么的。而且我大概知道幕后是谁了,”她叹了口气,“可惜这事就算是我想要以身犯险,怕是也无能为力。”
“那人到底是谁呢?”燕然问道。
“宗正寺卿卢百祥,也就是当年的少卿大人,陈琅父亲的上司。”
方吟与燕然依旧疑惑地看着她。
琉悦拨了拨扣子,解释道:“这扣子瞧着普通,却是一种特别的石头磨成。去年皇家猎场春猎,皇兄曾让卢大人之女与我作伴。我记得当时在她身边的家奴,身上的衣服便都是用的此扣。她还特意叫人上前来给我看,说这扣子的神奇之处。”
“你去取根针来。”琉悦转头对燕然道。
燕然急忙将针线篮捧来,她拿着扣子缓缓贴近打开的针筒,“啪”的一声便有几根针被吸了过来,贴在扣子上。
琉悦一根根拨掉扣上的针,冷眼瞧着这扣子,眼中的伤痛渐渐转为愤恨,“这卢百祥如今官至宗正卿,以为自己身为九卿之一,便能只手遮天了么。”
“公主殿下,那您打算如何呢?”方吟问道。
琉悦蹙眉,冷然道,“毕竟已经过去了七年,又是父皇判的案子。若要翻案,就得找到证据。我需要有人潜入卢大人府上,将府里各处的位置摸清楚,画一份地图出来。”
“方琴师,”她拉住方吟的手,恳切道,“我知此事不易,本不该向你开口。只是我的人卢百祥怕是都认得,俞姐姐劝我放弃不肯帮我,别人我又信不过。你可愿意一试?”
她又切切地补充道:“我会给你父皇的免罪令牌,可保你全身而退。此行不需要很久,最长一月为期。一个月之后皇兄便要启程秋猎,届时就算是不成,我也定接你出来。”
方吟心知公主对她有恩,她先前曾那样尽心尽力地帮自己救沈屹,按理也不该推脱。只是东吴国本就人生地不熟,卢府之内也不知是何等境况,故而心中犹豫。
“殿下,”泠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丞阳县主要回了。”
“沈公子若是喜欢,我便日日做了送来。”
早先听到的那个娇软甜腻的声音好似又在耳边响起。她轻轻叹了口气,比起继续留在这公主府,怕是还不如去卢百祥府上清净些。
想到这儿,方吟甩甩头将那声音丢远,搁下茶杯干脆道:“好,我去。”
琉悦站起来,一把抱住她:“太好了,谢谢你,吟吟。”
说罢松开她,给燕然递个眼神叫她去取令牌,又转头道:“我跟你说说具体的案情。万一那卢百祥提到什么重要线索,你便即刻差人告诉我。”
琉悦细细地将陈琅之前说的那些父亲当年事发经过,还有自己的疑惑都与她说了,又把燕然拿来的免罪令牌交给她。
“多谢殿下,等事情结束我就把令牌还回来。”方吟小心接过收好。
这边,沈屹好不容易送走了俞清沉,才终于松了口气。
他原本就不太喜软糯甜腻的糕饼,却又苦于不善与女子打交道。尤其是今日,丞阳县主这般热情相邀,使他更加不敢当着仆从拂了她的面子,便少不得打起精神来小心陪着。
这几块点心吃完,竟觉得比刨木头还要累上几分。
他又担心方吟的手指,不知她有没有及时涂药,这一空闲了便想着去瞧一瞧。
谁知走到了方吟的房里,才发现她人不在房中。他出门后连着拦了几个小丫鬟询问,却都是摇摇头一无所知。
沈屹心里生出些莫名的不安。
就这样走着走着,正巧见琉悦与燕然迎面而来。
“公主殿下,”他行了礼道,“您可曾瞧见方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