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过了几个月终于收到了回信,方吟自然十分高兴。
信是大约两个月前寄出的,洋洋洒洒写了几大篇。薛映淮先是让她放心,说玉淙已经好好地帮她收置;然后问了好些东吴国的事情,似乎对这里充满好奇;最后,她又提到了自己将要定亲的事情,或许来年春天就要成亲了。
方吟从头到尾笑着看完了,仿佛那个活泼明媚的少女就在眼前,眉飞色舞地给她讲着。
仔细收好信,她想到玉淙,脸上的笑容又渐渐散去。琴放在薛映淮那里虽然没什么可担心的,但玉淙断成两截,却是没办法再修了。
“吟吟,你千万记得,可一定不能把玉淙弄丢,就算弄丢了也一定要找回来。”
这句话自爹娘出事后,一直到殒命那日,哥哥几乎日日都要说上一遍。有时候会觉得哥哥好像有什么说不出口的嘱咐,要借着这句话传达给她。
从前方吟以为,哥哥因为知道琴对她的重要,又担心她日后的生活,才这般多次重复,欲言又止的感觉也只是因为放心不下。现在想来,似乎不是那么简单。
方吟托着下巴坐在那里,陷入了沉思。
如果玉淙有什么别的秘密呢?就如同太后鹤舞晴空里藏的花笺,哥哥会不会在里面也藏了些什么呢?银钱?或是其他什么?
她有点后悔,当时居然没有想到看一眼断开后的琴腹。
本来想着,这边事情结束后,就立即启程去北晋,如今她却动摇了。
或许应该回裕都,拿回玉淙亲眼确认一下。
她暗暗地想着,这个念头开始越发坚定。
“公子为何偏偏对我如此冷淡,为何连点机会都不肯给我呢?”
外面突然传来俞清沉带着哭腔的声音,打断了方吟的思绪。
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她便站起来,踮着脚悄悄走到门口去瞧。
透过门上糊的影纱,隐隐约约可以看见沈屹和俞清沉站在不远处廊下的身影。
两人似乎都不太平静,声音也比平时大了些,就算隔着门也能听得清楚。
“在下并非有意对县主冷淡,”沈屹道,“只是没有可能之事,县主又何必如此执着?”
“怎么就没有可能呢?”
“在下身份低微,与县主根本就是天壤之别。”
“你明知道我不在乎身份的。”
俞清沉忽然上前一步,伸手抱住了沈屹。
“县主还请自重。”沈屹一惊,下一秒就立刻推开了她。
“你看,你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她哭得不能自抑,蹲下身将头埋进双臂之中,不停地抽泣着。
沈屹却只能站在旁边,无奈地看着她。
末了,他叹了口气轻轻道:“县主,多谢你的心意,我无以为报。只是,我已心有所属,不想再与其他人有所瓜葛。”
俞清沉猛地抬头看了一眼他,又看了一眼方吟的房门这边,虽依旧泪眼婆娑,神色却多了几分了然,喃喃道:“我就知道是她…”
沈屹不置可否,默默躬身行礼,便头也不回往斫琴工坊那边而去,进了自己的房间。
毕竟是门外的廊下,隔得远了,他们后面这几句轻声说出的话,方吟便一个字也未听到。只是看见沈屹离开后,俞清沉也站起来转身离去了。
其实,她早瞧出俞清沉的心思,却一直看不清自己的心思。
家里出事以后,沈屹如同及时的春雨般出现,帮她修琴,允她同去裕都;后来又在客栈救下她,带她一同来东吴国。他默默的关心、不着痕迹的体贴,她全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很开心,离别得久了也会有些许想念,他出了事也会担心焦急。
可是,这到底是出于感激,还是喜欢呢?
还有,琉悦公主好像一直没有回公主府,不知道她现在在何处。今日事发突然,也未来得及告诉她自己偷听到的消息,不知道陈琅乐师的案子,究竟能不能沉冤昭雪。
这么些事情掺杂在一起,方吟脑子里的思绪如乱麻一团,理也理不清。
她想了想,取来挂在墙上的玉珠霖摆到琴桌之上,浣了手,深吸一口气拨响了琴弦。
琴音朗润通透,浮躁的心才终于渐渐平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