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端午将至,各家各户都开始采箬竹叶包粽子准备过节。
这天一早,吴妈妈将泡好的糯米和竹叶端到院子一角的石桌上,挽起袖子准备干活。
“笃笃笃——”外面忽然响起急急的敲门声。
“怎么这么不赶巧。”吴妈妈甩了甩手上的水,不满地起身,嘟囔着准备去开门。
“我去开罢,就不劳烦吴妈妈了。”沈屹也听到了,忙从屋里出来,温声道。
他今日穿了身月白色的长衫,行止谦和有礼,清朗如松下之风扑面,吴妈妈顿时就没了脾气,应了一声便坐回去包粽子。
门外,是头戴玉冠、身穿锦袍却气喘吁吁的陆之云。
“沈兄,《麟凤引》的第四片谱子,找到了。”
“在哪?确定是我缺的那片吗?”沈屹听了便急切问道。
“八九不离十,就在裕都。”陆之云好不容易喘匀了气,犹豫着道,“但是沈兄啊,我觉得这次有些奇怪。对方的要求,只是让你把其他残片都带上,与他见一面。”
“就这样?”
“就这样。”
沈屹蹙了眉,思索半天,终于道:“毕竟是最后的残片,就算是请君入瓮,我也得去瞧瞧。”
“沈兄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大老远跑来给你报信儿,在这儿站了半日你也不说请我进去坐坐,喝杯茶?”陆之云佯装生气。
“是在下疏忽了,”沈屹赶紧作了个揖,“在下这就给陆大掌柜赔不是,快请进罢。”
陆之云这才笑着大摇大摆地进了门。
“哎呦,大娘在包粽子呢?”他素来与人热络得极快,见到吴妈妈便主动上前搭话道,“什么馅儿的呀?”
吴妈妈抬眼瞅了瞅,见他周身金玉绫罗,人也生得端正,便破天荒地答了,“今载只备了腊肉与红枣二种。”
“哦,”陆之云笑眼弯弯道,“腊肉粽简直堪称世间至味,我也是来此地之后才品得将腊肉包进糯米中的妙处。”
“公子不是此地的人?”
“我乃北晋人士。不过来这儿少说有十年了,应当也能算是半个西蜀之人了吧。”
“当然当然,”吴妈妈道,“十年可不短了,且瞧着你年纪也没多大。”
陆之云一撩袍摆,在石凳上坐了,“大娘瞧着我年岁几何啊?”
“二十?”
“哈哈哈,大娘可真会哄人,我有那么年青么?再猜猜看?”
沈屹端着茶出来的时后,看到的就是陆之云与吴妈妈坐在石桌前相谈甚欢的和谐画面。自打吴妈妈来了这里,大半个月了还从没见她这般灿烂地笑过。
“陆公子今日定要留下吃了饭再回去啊。”她飞快包完最后一个粽子,端着盆起身道,“我这就去煮粽子。”
“哎,都听大娘的。”陆之云仰头笑答。
吴妈妈去了厨房,沈屹在陆之云旁边坐下,把一盏清茶放到他跟前,“陆大掌柜在与人相交一事上,果然是有过人之处啊,真叫我刮目相看。”
“你也开始调侃我了?”陆之云饮了口茶,斜斜觑他一眼,复又垂了眸道:“就算有过人之处又能如何,关键时刻不也用不上么?”
沈屹瞧他这样,将到嘴边的话统统咽了回去。
“过几日便要开始割漆了,我去朱老伯那里瞧过之后,便可以去裕都了。”
“好。”陆之云把玩着茶盏答道。
“我走了之后,就让方姑娘去闻雁琴斋吧。”
“好,”他随口答了之后,才觉得奇怪,“这是为何?不让她与你同去么?”
沈屹只是摇摇头,“裕都对她来说,太危险了。”
见他不愿多说,陆之云也就不问了,只道:“方姑娘若愿意来,我随时欢迎。”
“对了,这个是裕都拿着残谱那位的住处。”他又想起来什么,从袖中掏出张叠好的纸。
沈屹接过来展开一看,却见上面的字迹竟有几分眼熟,“陆兄可知这位姓甚名谁?”
陆之云一脸茫然,“这住址有什么不对么?”
“这字…”沈屹喃喃道,“似是师父所写。”
陆之云在岳畔琴舍一直待到傍晚,用了晚饭才告辞回去。
吴妈妈还依依不舍地送他到门口,又给了一大串腊肉粽让他提回去。
沈屹趁机将第四片残谱的事情与方吟说了。
“我还是不去闻雁斋了,就留在这里帮先生看着院子,每日读书抚琴也挺好的。”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