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七皇子的丧礼。
太子李况放下一应政事,亲自主持了隆重的丧仪,以示对七殿下的不舍与伤怀。
丧仪结束后,他终于隐忍不住在众人面前哭得脱力,被皇帝留下辅佐他熟悉宫中事务的丁德均和自己的贴身太监架了回去。
不到半日,裕都之中便人人都传太子殿下顾念手足情深,更道三殿下无情。
城东辛公的宅子里,风过处,竹叶微微浮动。
竹制的摇椅之上,辛公闭目小憩,一派怡然自得。
“大人,”承文替他盖了件外衣,“外面都快翻天了,您怎么还如此悠闲?”
辛公缓缓睁开眼,觑着他笑道:“若想要藏住大鱼,这水自然是越浑越好。”
承文抿了嘴道:“可是这局面越乱,怕是越不好掌控呢。如今大殿下,哦不对,是太子殿下都成了民心所向,大人不怕日后民意难改么?”
“咳咳,历来皇帝继位登基,最重要的是什么?”辛公咳嗽了一声,捋着胡子问。
“得民心?”
辛公呵呵一笑,“虽说得民心者得天下,但大都是在乱世之中才会如此。若是天下安定,那最重要的便是一个名正言顺。”
“名正言顺?”承文好像明白了些,“那就是要看皇上传位给谁的意思了?”
“那你知道皇上为何将丁总管留在了宫里吗?”辛公又问。
“对啊,”承文歪头想了想,“皇上好像是头回没带大总管出门。”
“咱们皇上虽平日看着不拘小节,可一旦他对谁起了疑心,便会一试再试。你觉得太子和丁总管经得起多少次考验呢?”
说罢,辛公又闭了眼睛,摇椅吱吱悠悠地晃了起来。
承文在一旁陷入了沉思。
看来太子和丁总管早有勾结,且叫皇上看出了什么,所以才会趁此机会离宫,故意卖个破绽,好给他们机会露出马脚。
正想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辛公一下子坐了起来,承文也赶紧跑去开了门。
片刻之后,沈屹快步冲了进来,直奔辛公面前,顾不上将气喘匀便皱眉问道:“吟吟要嫁人了,这也是师父的计策之一么?”
“余安先生,这事其实…”承文刚刚开口就被沈屹伸手打断了。
“你别解释,我要听他说。”
辛公扶着竹椅站了起来,缓缓开口道:“若我说是,你又待如何?”
沈屹看着他,神情复杂,似是要分辨这话的真假。良久,他收回目光转头便走。
承文连忙过去拦住他,“余安先生,你要去哪里?”
“我去带她离开。”
身后的辛公却笑出声来,“哈哈哈,好,好!如此,老夫终于可以放心了。”
沈屹的脚步一下子就停住了。
他不解地转身,对上那笑得满面释然的老者:“这话是什么意思?”
方吟昨晚一夜未眠,在床上辗转反侧到天亮才起了身。
“姑娘醒了?”萍儿听到声响,立马从偏屋里出来,一边编着辫子一边问道。
“嗯。”方吟疏淡地应了句。
过了没一会儿,周谨毅也从另一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二人四目相对,都感到一丝尴尬,便不约而同挪开了目光。
等到二人沉默地吃过早饭,周谨毅却没有像往日那般出去当差。
萍儿收拾了碗筷下去,他叹息一声,终于开口道:“吟吟,对不起。”
方吟抬头看着他。
“就算是你会恨我,我这次也不会放手了。”周谨毅定定看向她道,“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不能再失去你。所以,这亲事…非成不可。”
“那如果我说,我不愿呢?”
“就算是绑着你、捆着你,我也不介意。”他眼中的执着如火焰般吞噬了理智,叫方吟心里生出浓浓的不安来。
她垂眸,半晌抬头道:“周大哥,我们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周谨毅深深看了她一眼,起身离去。
他一出去,萍儿便进来了。方吟知道她是来看着自己的,多说无益,便默默低下了头。
萍儿看了她一眼,然后也低头继续绣手里的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