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连忙走过去,最后几步他还跑了跑:“累了?”
玩偶猛地扭头,盯了他一会儿才四处看看确定没人了她凑近说:“你去哪了?”
“我刚刚没找到你。”
小可怜儿,委屈上了。
江祁眉眼弯弯,他牵起玩偶的手往仓库那边领:“去买水了,走,歇会。”
走进仓库里的时候裴舒隔着玩偶服都觉出一阵阴凉,她将脑袋凑到江祁面前等他帮自己摘下来。
这玩偶服一个不好,手太短了。
江祁摘下她的脑袋后跟她坐在了墙角的箱子上,他拧开水递过去又抽了两张纸。
裴舒抉择了一下,拿起纸擦完汗才接过水喝。
“感觉怎么样?”
“我可没哭啊。”
“我也没问你哭没哭啊,我看不出来吗?”江祁笑道。
“感觉还行,就现在小孩太机灵了,指着你说假的假的里面有人,”裴舒皱着眉说,“我小时候可是坚信玩偶真的能动,或者是什么机器魔法催动的,根本想不到里面有人。”
她拧好盖子将水放到手边,江祁又变出来一盒一字夹,她愣了愣:“干嘛?”
“夹头发,你前面都湿了。”
裴舒捋了捋额前的头发然后夹好:“你考虑地真周到,贴心小棉袄。”
“……这天气,你还是夸我暖男吧。”
“那还谈不上,你平常对人冷飕飕的。”
“没对你吧?”
“……也对,错了,江暖男。”裴舒说。
“哎。”江祁大言不惭地认下了。
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裴舒鬼使神差道:“我昨天打完电话不是很开心。”
“嗯。”江祁摆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模样。
“就是……”裴舒低着头将小盒子翻过来翻过去,夹子和盒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音表达着主人的矛盾,“怎么说呢?你知道有些事是不应该的,但是你会忍不住去想。”
“想什么?”江祁问。
“想,”裴舒眨眨眼,说,“想爸爸妈妈是不是重男轻女。”
没等江祁再说话,裴舒自己就开始反思了:“奶奶走前他们没管过我们,本来怕奶奶带不动两个孩子把我接过去了,又因为我跟同学打架把我送回来了。其实除了没教养过之外,他们什么都没亏待过我,但是,我忍不住。”
“既然觉得他们没亏待过你,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呢?”江祁问。
裴舒的手无意识地抓了抓:“我小时候,邻居家阿姨每天都会拿我打趣,说爸妈是不喜欢女孩才生的小霁。”
没等江祁说话,她又开始反思:“我知道对错,我很清楚我受到的影响是什么样的,不过这也或许只是我让自己转移负罪感的一种方法。”
她一连串地说着,自己将好赖分得很清楚,似乎就怕江祁给出有失偏驳的答案。
这说法让江祁很意外。
正因为觉得父母吃穿用度上没亏待自己,所以在产生怀疑时不断有负罪感伴身,但在情感上又会敏锐地区分对姐弟俩的差距,所以怀疑源源不断。
但裴舒在裴霁那充当的角色在江祁看来,不止是姐姐,她还承担了一些父母应该承担的责任。
所有怀疑和说服都是她自己的。
幸好裴舒爸妈常年不在家,江祁不合时宜地想,不然裴舒还不累死?
“你没错,你做的很好了,”江祁说,“整天小脑瓜子里想这些东西你不累吗?”
“……累啊,也不是整天吧,隔月差年吧。”
“那你上一次……”
“上一次我旅了两个月的游想开阔我的心胸洗涤我的思想。”
“结果是。”
“那是我最后一次站在年纪第一的位置。”裴舒深沉道。
“太可惜了。”江祁说。
裴舒看了江祁一眼,见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便松了口气。
她怕江祁觉得她敏感多疑。
其实她自己就是这么觉得的。
但是她控制不了,每次父母在面前的时候,一些行为便会被她不由自主地放大,然后她就会陷入不断反思和怀疑的漩涡。
邻居阿姨其实早就搬走了,但每次她多想的时候脑子里都会有那人的面孔,她笑嘻嘻地说:“你爸妈不要你们姐弟俩了,生了个女儿还不满意,要生个儿子。你看看,结果两个都不要。”
是不是重男轻女,是不是只是因为奶奶去世为了责任才回来的,是不是在这么忙的工作下依旧有抛弃他们的可能,会不会……只抛弃一个。
矛盾又不合理。
但无法控制。
“敏感本身没有错,不要因为敏感而自责,你并没有因为这伤害到除你之外的任何人,”江祁抬起手敲了一下裴舒的脑门,然后说,“我敲的是脑门不是头顶,不存在长不高,你别碰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