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找阿月这个小姑娘借钱,像极了一件极为严肃而庄重的大事。 小姑娘明知道这钱可能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可是话既然说出来了,小姑娘还是坚强地掏出了自己视若性命一般的私房钱。 梁川这厮讲的话好像有魔一般,一开口就唬住了人家小姑娘。 「你是土司府上阿侬姑娘的人,我骗谁能骗你?」 「五文钱够干嘛用的?不就是一天的饭钱?」 「我犯得着骗你一个小姑娘,我这堂堂男子汉的招牌不是砸掉了?」 「你就当赌了一把,输了也没什么好怨叹的,赢了不是赚大了?」 就这一样,梁川就像一位传销大师,用他那一张嘴生生把人家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骗上了贼船! 「你把眼睛闭上,不许看!」 小姑娘生怕自己的秘密被梁川发现,梁川虽然腿不好,可是一伸手就能够到自己的宝贝! 「好好好,我闭上!」 梁川实在想笑,怎么沦落到跟一个小孩子耍心眼,可是没办法嘛,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他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只能跟小姑娘借啦! 小姑娘个子不大,却机智地踮了两块竹椅头,垫起自己的身子,小心地取下挂在竹墙背上的一处不显眼小洞的私房钱。 阿月一转身,梁川的眼睛马上就睁开,小孩子的一举一动,全部看在眼里! 钱用一个黑色的小香包装着。 这是小姑娘所有的宝贝,所有的身家,小姑娘小心地数出五枚铜钱,前三枚还数得挺利索,到了四五就卡住了,生怕自己数错,又数了两次,才把钱取出来,给香包的绳子重新系上。 阿月一转身,梁川眼睛马上又闭上,装作什么也没有看到。 阿月看到梁川的样子,很满意,走到他身边说道:「你可以把眼睛睁开了!」 梁川装作刚睁开眼的样子,对着阿月道:「怎么样,钱拿到了吗,这么小的地方你都可以藏钱,真是小机灵鬼!」 阿月得意哼了一声,把脸仰到天上去! 「明天我跟着你去集市,我要看着你用这个钱!」 小姑娘的不信任让梁川哭笑不得! 「好好好,你高兴就好!」 第二天,瘸子和孩子带着五个铜钱重新又来了集市。 阿月一路念叨着她的五文钱:「咱们可说好了,阿青等你能干活了,五文钱就马上还我,这钱不是我赚的,都是阿侬给我的钱,我一个铜钱都没有乱花过,也就是跟你比较好,所以我把钱借给你!」 「你打算怎么用这五文钱,我都替你想好了,咱们可以买一小块肉,回来。。」 阿月已经盘算好了,把以前熬出来的猪油下一点,让肉煎得酥一点,这个狄青吃起来一定高兴! 肉,这死丫头满脑子只有肉! 两人走到贩盐的店前,梁川迈不动腿,小丫头一看先是一愣,然后就急了,有一种上当受骗恍然大悟的感觉!拉着梁川便要走。梁川的身板他哪里拉得动,越拉越不动,阿月就越急,有些哭腔地问道:「你不会想要买盐吧!」 看着梁川一头朝着盐店撞了过去,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小姑娘坐实上当受骗,委屈感涌上心头,站在原地跺了跺脚,急得当场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不少人已经听见了动静,这可是侬氏土司府上的人,谁敢得罪这小姑娘! 他们探出头想来看热闹,还好梁川反应快,迅速完成自己的既定目标! 梁川不管不顾地从盐老板那里买一斤的西夏粗盐,黑呼呼的盐,一袋,提在手里,还高兴地炫耀般朝阿月晃了晃。 阿月气得把头一扭,握着自己的小拳头,气鼓鼓地朝着自己家中回来! 小姑娘下了决心,以后再也不跟这个死骗子说一句话! 五文钱啊,要是年节的时候,遇上集市赶集,她可以吃上好几根糖人,还有甜甜的米糕,或着买一大块肉,风干了阿侬不在的时候自己就省得出门再买菜。 钱存了好久,她都舍不得吃一口这些美味的东西,现在好了,自己舍不得做的事情,人家就这么糟蹋了,能不伤自己的心! 回到竹楼的小月躲在屋里生闷气,梁川乐呵呵地提着自己从盐老板那买到的黑色粗盐,开始准备他自己的工具! 盐是最重要的调味料,对古人来说,要得到这玩意很难,小小的技术直到宋末才被人们熟练掌握,但是对梁川来说,并不难,虽然他是文科生,但是这技术手段是小学级别的,他还记得这种实验课! 要纱布,要容器! 梁川抬头看了看,竟然连根毛都没有! 这什么狗屁土司府,怎么这么穷! 家里连瓷器都没有几件,梁川翻箱找来找去,最后只能盯上阿侬吃饭的碗,那算是比较实用的粗瓷器! 但是纱布哪里去弄,整个屋子所有人用的都是粗麻布,这种布很结实,但是网眼太大,要当成纱布来用,不太实用! 看来只能再去买! 可是梁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兜里,里面比自己的脸还要干净! 难道又要再求人家小姑娘! 梁川看向阿月的屋子,低头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地走了过去,对着小姑娘道:「我这里还差一点东西,可能又要几文钱,你要不要支持。。」 阿月急得直落泪,哭叫道:「你走,你个骗子,欺骗我们小孩子算什么大人。。!」 小孩哭起来那是真的凶,梁川为了自己吃盐大计,费尽各种心机,还是没有哄下这个小孩! 梁川只能收起自己无奈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对着阿月道:「你看啊,五文钱花也花了,你要不信我呢,这五文钱肯定是亏掉了,什么本也收不回来,但是你要是再相信我一回,我跟你保证,不仅五文钱能回来,而且我还能再给你更多!」 「你要相信我,什么叫任信懂不,我要是想玩,要骗你的钱,直接放口袋里不就是了,要么一走了之,还用得着跟你在这里周旋?」 「阿侬要是知道我骗你的钱,肯定把我轰出土司府了,是吧,咱不是那等无情无义的人,做得太难看了,区区的几文钱而已!」 又来了,梁川的话总能穿透这个小姑娘不多的社会阅历,直击她灵魂的软肋处! 梁川苦口婆心地道:「我做的一切,阿月你可能年纪小不理解,但是你想想,这盐是给牲口吃的,咱们家又没有养牲口,我何必浪费你的钱来玩,我有我自己的目的,你唯一要做的就是信任!」 阿月虽然委屈,不过终究是一个小孩子,小孩子要的就是哄! 她一听梁川的话,也觉得有道理,梁川没理由骗他的钱,更没有必要去瞎折腾,至于梁川要做什么她还真的不懂! 最关键的是,她是真心疼的她自己的钱,要是五文钱真的打水漂了,她一定会哭惨的! 梁川说的没错,他要做什么,到现在她真的没弄懂,她也不傻,五文钱都付出去了,退缩了就什么都没有,再迈出一步,可能真的像梁川说的,什么都有可能! 要不说孩子就是孩子,三言两语就让梁川这头老狐狸给骗到了! 小孩子迟疑着又让梁川把眼睛闭上,搬着椅子又拿出五枚铜钱,交到梁川手上的时候,眼泪都还没有干,就像一个小大人,语重心长地跟着梁川交待 道:「呐,这是五文钱,我最后信你一次,你要是再骗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拿到五文钱的梁川就像得到一大笔风投一般,激动得不知道怎么感谢这个小姑娘!瘸着腿就往屋外走去,他迫不及待地想要把精盐给搞出来,好改变眼前的现状! 梁川走到集市上的布店,用着这珍贵的五文钱扯了一尺半的纱布。 纱布也是从蜀运来的蜀锦,布眼细密,正是当下整个广源州梁川所能找到最小的细布! 一尺半也就四五十公分长宽,竟然跟一斤粗盐差不多价格,这广源州的物价真是让梁川无力吐槽,可是他没得选,整个广源就这么大,所有的东西都必须从外地运回来,到哪里都是跋山涉水,成本自然也很高。别的地方贩布都是论匹来,梁川要布不是来制衣服,所以裁得就小了。 按理说这么小一块纱布店家也不肯卖,因剩下的碎布他们不好处理。又看了看眼下的光景,开张一个月也没有卖出半尺布,接下来更要入夏了,天气一热大家都是光着膀子,更没有人来扯布,蚊子肉再小也是肉,布店老板只能忍痛扯了一块布给梁川。 本以为梁川要做多大的事,多么惊天动地。 阿月一看梁川做的好事,完全没办法理解,哇的一声,一屁股蹲在地上,呼呼就哭了起来! 土司府传出阿月的哭声,许多人都来围观,本担心小姑娘出什么意外,可远远地看着,梁川正在屋外烧着柴禾,有人上楼,见了阿月也好好的,一问之下,是梁川乱花她的钱,买了一斤没用的盐还有一尺多没用处的纱布,惹哭了人家小姑娘。 大家顿感没劲,很快就散了去! 哭吧哭吧,小姑娘不懂事,梁川已经没心思再去哄他,不把钱赚出来,一会怕这小姑娘真来跟自己拼命! 广源州的土司楼升起一道炊烟,远处有青山,绿水环绕,不过似乎没有人心情来欣赏这种美景。 附近的老百姓多是以老人为主,还有许多的娃娃,因为梁川在他们没来找阿月玩耍。 整个地方透着一股子的没落气息。 侬人,他们自称侬人,五十六个民族,这个民族梁川真的没有听说过。 在历史长河中有许多的民族消失,看着这地方的模样,没有男人就没有发展力,没有青壮年就没有未来,在这年代,人就是直接的红利,人口是唯一的生产力,没有这个必要条件,肯定结局也是注定的! 梁川撸起袖子看了看。 偌大个土司府连个灶台都没有,只有一口吊在空中的破铁锅,梁川也没得选择,用着这些最简陋的工具,准备开始打一场翻身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