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曕穿好外袍从浴室出来,看到她坐在堂屋北面的太师椅上,仍是刚刚那副打扮,穿件浅碧色绣玉兰花的褙子,长发松松绑在身后,衬出一张不知为何而绯丽的脸庞。
堂屋的门关着,挡住了窗外刺目的艳阳,冰鼎里不断冒着丝丝缕缕的雾气,使得这边比浴室凉快了不少。
魏曕坐到殷蕙对面,提起茶壶倒起茶来。
殷蕙偏头,终于看清了他现在的样子,黑是黑了,却越发显得英姿勃发,哪里像个三十三岁的中年男人。
不但模样年轻,那身体更是比他二十岁的时候更修长健硕。
“刚从宫里回来?”殷蕙问。
魏曕的视线越过茶碗朝她看来,喝了口中的茶,点点头。
殷蕙摸摸自己松散的长发,垂眸道:“我们等了你很久,才睡下,你既然回来了,怎么没叫醒我?”
魏曕就想起两刻钟前。
他也以为一下车就会看到她们娘四个,结果只看到了长史孙瀚与安顺儿,然后从安顺儿口中知晓,她们刚刚睡下。
魏曕就先去看睡在他屋里的两个儿子。
快一年半不见,阿衡已经变成了一个少年郎,哪怕睡着了,那青涩的脸庞依然透出几分世子的威严气势来。阿循也长高了,小时候很像他娘,这会儿终于能看出他的影子来。
来到后院,魏曕又看到了睡在内室的妻子与女儿,相似的面容,一个艳似海棠,一个还只是个脸蛋肉嘟嘟的女娃娃。
母女俩睡得那么香,魏曕又怎么忍心叫醒她们,他甚至都没有在床前多待,就怕自己身上的汗臭熏到她们。
“宁宁还在睡?”魏曕看着她问。
殷蕙看眼里面,轻声道:“是啊,要不是怕吵到她,我都进去梳头了。”
说着,她又摸了摸头发,盼着他回来,特意精心打扮过,结果只被他瞧见自己长发凌乱的睡容。
魏曕的视线随着她的动作而移动,再喝一口茶,放下茶碗道:“既然如此,你我去浴室说话吧。”
浴室离东边的内室最远,又要夫妻叙旧,又不想打扰女儿,移步浴室便是理所当然了。
殷蕙就跟着他走了过去。
魏曕站在浴室门口,看着她走进来,随即合上门,落闩。
浴室内也有一张榻,上面已经铺上了凉席。
两刻钟后,夫妻俩一起倒在了席子上。
殷蕙的指尖只是轻轻划过席面,便留下一道湿凉的汗痕。
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歪过脑袋去看旁边的魏曕,他也是如此,晒黑的脸庞透出一层因连续消耗体力而显现出的薄红来。
担心孩子们随时可能醒来,这一场他急如骤雨,殷蕙的身子骨若是差些,都要散在他手里。
缓过来后,魏曕抱她去了浴桶。
直到此刻,夫妻俩才终于可以真正心平气和地叙旧,方才,他心浮,她亦气躁,都只是装作若无其事罢了。
殷蕙先围着魏曕转了一圈,在他身上找到几处新疤,包括魏曕的脸上,也有两处豆粒大小的疤,只是因为已经养了几个月不再明显,必须靠得很近才能看清。
“怎么弄的?”殷蕙摸着那两道小疤问。
魏曕拉下她的手,道:“火铳爆/炸,溅起一些碎片。”
殷蕙一抿唇,眼泪就下来了。
那火铳炸的地方离他再近一点,他是不是就没命了?
“好了,都过去了。”魏曕赶紧将人抱到怀里。
殷蕙枕着他的肩膀,或许是因为此刻他就在身边,触手可及,那股酸涩很快也就退了下去,换成夫君平安归来的踏实。
又说了会儿话,因为魏曕的自制力没那么好,两人就出来更衣了。
丫鬟们进来收拾浴室,抬水的动静终于也将魏宁惊醒。
小姑娘揉着眼睛走出来,就见娘亲坐在次间的榻上,旁边挨着一个黑脸男人。
魏宁瞪圆了眼睛!
殷蕙笑出来,魏曕咳了咳,朝似乎认不出自己的女儿道:“宁宁,父王回来了。”
别看魏宁七岁了,其实这只是虚岁,小丫头生在十月,算起来还没过六周岁的生辰呢。
人小记忆就没那么深刻,不过印象还是有的,只是因为父王变得太黑,魏宁才恍惚了一下。
“父王,你可算回来了!”
反应过来,魏宁立即扑过来,被魏曕高高举起抱到怀里。
女儿醒了,儿子们估计也快过来了,殷蕙就让父女俩说话,她叫上迎春、鸣夏去内室梳头打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