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春水他娘听见赵安平说的话,嘴唇嚅动了几下,还想再接着说些什么,就瞧着看着那被人称作黄员外的中年汉子好整以暇地看着自己。
明明瞧着比她小多了,自己平常就是仗着自己年纪大,别人不敢把自己怎么着,才总是在哪儿都得理不饶人的,如今这人看着也没怎么着她,可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心虚的厉害呢?
“这大娘也是太霸道了!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听见过有谁在媳妇娶回家后又把彩礼给要回来的,更别是人家已经和他家儿子都生活六七年了!真是活得时间长了,什么样的人都能见着!”
一个二三十岁的国字脸汉子忿忿不平地说道。
一人呼,百人应。有一个人开头了,便有更多人加入表达对周春水他娘不满的行列。
他们也都是有儿有女有媳妇有女婿的人,也都是有自己判断力的成年人,看着赵大爷一家男女老少被一个不知道哪儿的妇人欺负成如此可怜的样子,心中早就愤懑不平,可都和庄柳有着一样的顾虑:不管吧,自己实在看不下去;可要插嘴的话,又害怕自己招惹上这样厉害的妇人,被她骂多管闲事,到时候别再给惹上事了怎么办!
却这边只见周春水他娘还在逞强道:“本来就是这样的!娶妻生子,这娶过门的媳妇给我家生不了孩子,那我家的彩礼钱不就白掏了吗?不找他家要回来还等什么!”
余光瞥见周围的人或厌恶或看好戏或不屑的眼神,这个一直争强好胜的女人也终于感到害怕,瞧着那刚才就坐在板凳上的黄员外如同天神下凡一般看好戏的样子,她的眼神越来越飘忽,甚至不敢再往下说一句话。
“这位大姐,这位小哥说得可是真的?”黄嘉珍终于开口。
他本来是瞧着今天天气挺好的,万里无云,春光明媚,就想着来这街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嗨!没曾想到,好吃的好玩的没有碰见,倒是让他给凑上这样热闹的家事了!
虽然说是家事,别的平头老百姓都不敢枉加多管闲事,害怕给自己惹上麻烦。
可他是谁!他可是黄嘉珍呐!
这康定镇上数得上的人物,这闲事,他要管便管了,还去怕那些有的没的,还能怕这老婆子欺负到他头上!
再者看那老老少少,残缺不全的一家人,他也于心不忍呐!
他倒要看看是自己厉害些还是这妇人厉害些!
他还真就不信了!
黄嘉珍如是想到,不过面上却仍是含笑,瞧上去他好像就是个谁家的慈善的长辈一样。
不过庄柳却放下了心,会咬人的狗向来都是不叫的。这黄员外虽然不是狗,可他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
庄柳自知自己和人家有着一定的差距,也没去想能和这样的人物搭上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她看着这黄员外脸上的笑容,总觉得他是在笑里藏刀。
上位者的心里可不是自己能揣度的,自己还是老老实实地看戏吧!
这赵大爷一家可是走运了,碰上这个愿意管闲事的黄员外。
恶人自有恶人磨,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这秀兰姐的婆婆刚才看着那么厉害,好像就没有人能管得住她一样,这下看见比她厉害多的人物,不照样还是偃旗息鼓了嘛!
想到这里,庄柳之前堵着的心这才彻底轻松了下来,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刚才来到她身旁的武宁哥,朝着他比了个大拇指。武宁哥看着挺老实的,没想到对于这人情世故不差她半毫分的。
武宁害羞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朝着庄柳矜持地笑了笑,藏在袖子底下的大手悄悄握住了庄柳的手,庄柳看了他一眼,却没有躲开,而是反手握住了他的。
两人在这嘈杂的市井环境里居然都生出了“人生不易”的感叹。
“回老爷的话,安平哥说的话……都是真的……”周春水见他娘像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斗着胆子接上黄嘉珍的话。
“那你娘不知道这样做于理于法皆不合吗?”
黄嘉珍故作不懂地开口,他倒要看看,这样的一家人到底脸皮能厚到什么程度!
“还请大人恕罪。我娘她一介妇人,确实是不知道的。我娘她也是为我好,为我周家的后代好,望大人明鉴。”
周春水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他娘的确是过分了,不过这可是生他养他的娘啊!他爹去世的早,多亏了他娘一点一点地把他养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