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不继续这个话题,文哥儿也和主持说起自己的道士朋友,说他好朋友如今吃上了皇粮,日子过得可潇洒了,改天他就去西山玉泉观那边找他老人家蹭吃蹭喝。
主持沉默了一瞬。
“你的那道士朋友姓张?”主持迟疑着提问。
文哥儿眨巴一下眼,抬头和慈眉善目的老主持四目相对。
不是吧,世上居然有那么巧的事?他们居然认识同一个老道士!
文哥儿回忆了一下自己跟张老道交流过的话题,没想起张老道有没有提到过主持,只记得主持当初好像到哪都不受待见,最后才在城郊那个由宦官供起来的小庙里借住。
难道张老道以前来过大兴隆寺蹭吃蹭喝没蹭成,跟主持反目成仇了?
嘶——
老张啊老张,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
文哥儿道:“您放心吧,我下次去看张道长的时候一定会好好替你谴责他!”
主持也觉得世界可真小。
难怪那厮这么快知晓京师刚传唱开的童谣,原来他和小神童居然还有这么一段交情!
见主持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文哥儿顿时好生宽慰了主持一通,表示这歌儿不是针对和尚,而是针对人性!
就算不是三个和尚,换成三个道士、三个尼姑、三个学生,那也是一样的道理。
只不过俗世俚语用的本来就是“三个和尚”,所以唱词才照着这个写罢了!
如果能警醒世人勤勉做事、莫要偷懒,勤勤恳恳让世界变得更美好,岂不是大功德一桩?佛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讲的就是这种自我牺牲精神了!
主持被文哥儿说得一愣一愣的。
主持咂摸了一会,摇着头说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一句,老衲却是没听说过。”
这话佛家里居然没有的吗!
文哥儿也就是随口掰扯而已,既然人家佛法专家说没有,他麻溜给改了口:“那就是‘地狱不空,誓不成佛’?”
主持道:“这倒是有的。”
文哥儿道:“一个意思,一个意思!”
主持想了想,也笑了起来,说道:“是老衲着相了,确实是一个意思。”
佛入地狱便是为了度尽六道,与“地狱不空,誓不成佛”自然是一个意思。
文哥儿见《三个和尚》的事儿被糊弄过去了,赶忙去看他哥和张灵搓完澡没有。这地儿可太危险了,风紧,扯呼!
王守仁刚巧把衣裳穿好,见文哥儿一脸郁闷地跑过来,不由问道:“你刚才和主持说什么了?”
怎么一副恨不得马上逃跑的模样?
文哥儿一脸深沉地说道:“没聊什么,就是聊了聊《三个和尚》。”
王守仁:“…………”
看来此地不宜久留。
兄弟俩带着张灵出去吃了顿好的,张灵便说他也该回请一二,笑吟吟地表示要带他们去个好地方。
到了地头文哥儿才晓得张灵是带他们去“曲子胡同”听小曲儿。
比起文哥儿常去的地方,这曲子胡同可就要鱼龙混杂得多,再加上逢上元宵不夜禁,入夜后整个胡同更是灯火如昼,到处都能听见弹唱之声,仿佛在用琴技和歌喉争抢客人似的。
别说文哥儿没来过了,便是王守仁都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
张灵行走其中倒像是回到了自己家似的,边引着王家兄弟俩行走在曲子胡同中边与他们介绍起当初自己和唐寅来京最爱待的便是这地方。
主要是他们也没带够天天夜宿花楼的钱,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相对便宜的听听曲儿。
只可惜一年过去,也不知去年他们见过的那些姑娘还在不在。
文哥儿好奇地左看右看,这地方倒不像是做什么不正当的生意的,空气中并没有多少脂粉味。
兄弟俩跟着张灵进了一处园子,张灵熟门熟路地还和人打商量,说他们家弟弟年纪小,才七岁,能不能免票。
那卖票的人一看,文哥儿是真的小,还长得怪俊的,便笑道:“成,只收你们两张票的钱。”
文哥儿没想到自己还能享受免票福利,乐滋滋地向对方道了谢,嘴巴那叫一个甜,乐得对方喜笑颜开。
三人入了园,拿着票找地方落座。
张灵家里算不得大富大贵,买的票只在边边角角,三人也不甚在意,叫了壶茶和几样时鲜果子,边喝茶边等着看都是谁出来弹唱。
初时上来的是个负责热场子的男子,大伙都兴致缺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天吃茶。酒也是有的,只是他们这些末等座不供,怕人籍酒闹事,便只供给那些出得起大钱买好座位的人。
文哥儿听着张灵介绍这曲园中的诸多规矩,只觉这娱乐业自古以来花样都挺多。
这要是兜里有余钱了,来这里玩耍还不得订张头等桌、温上两壶好酒,在旁人艳羡的目光中邀朋友边小酌两杯边听曲儿。
曲儿好听不好听还是其次,最要紧的是可以享受周围那些满含羡慕的眼神!
文哥儿兜里是有钱的,不过对于出这种风头不甚感兴趣,他们兄弟俩来听曲儿本来就是亲爹要揍人的行为,要是再来个撒钱买面子,王华知道了还不得把他们腿打断?!
来见见世面就差不多了!
三个人正说话间,就见正中的空桌来了批人,是几个酒气熏熏的纨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