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怀念啊,以前她被肖尧气得狠了,她偷偷给他取的名字。
感觉自己一直在不断坠入黑暗的唐悦,像是终于见到了一缕光。于是她带着一丝脆弱的笑,接听了电话。
“你怎么回事?不是就请半天假吗?怎么,下午打算直接旷工了?”
“肖尧”
唐悦才一开口,嗓子就像坏了一样,沙沙哑哑的带着哽咽。
“我想见见你,你可不可以出现在我面前?我想在走之前,再看看你”
唐悦哭着说,好似在诀别一样。
她不知道,如果她现在就让自己撞死了,今后姚沐一和肖尧还会不会有那些痛苦?
可是,在彻底离开之前,她真的好想再见一见那个她深爱的人。那个哪怕她已经死了,也执念着、要和她纠缠不清的人。
“你现在在哪?”
“协仁医院门口,马路边。”
电话那头的肖尧好似猛抽了一口气,大声道:“你站在那别动,我半小时就到!站住,别动!”
唐悦以为肖尧会立马挂了她电话,她却仍旧依依不舍的不肯放下手机。
于是,她听到了肖尧奔跑时的喘息声,以及他撞到了人,对方冲他叫骂的声音。
唐悦眼泪掉了下来,忍不住笑了笑,“肖老师,原来你也有着急的时候啊”
那边的肖尧一边跑一边说着:“唐悦,你别挂电话,你同我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唐悦站在夏日的烈阳下,原本好似要烧起来的身子,此刻又冻得她发抖。
然而,身体再多的不适,都难以抑制她想要听到肖尧的声音、想要在诀别之前,让肖尧回答她在意了很多年的问题。
哪怕这些问题,或许这个时空的肖尧根本就不会遇到。可是没关系,她不在乎,她只是犟着憋了太久太久、现在不想再装作不在意了。
“肖尧,杨总发给我的张照片到底是怎么回事?出差的时候,你是不是和她上过床?”
那边的肖尧急得疯狂的按着电梯。
“哪个杨总?”
“你和屠菜菜呢?你是不是在我出差的时候,经常送她回家?你是不是让她坐你的副驾?你是不是还送了她限量版的口红?”
“菜菜?哪个菜菜?”
肖尧进了电梯,信号不好,断断续续的。
唐悦听不到肖尧的声音了,她抓着手机,好似在狂风骤雨的海上,虽然最后攀住了一块浮木,可却随时可能会沉。
她以为肖尧已经挂断了电话,便哭着自言自语:
“肖尧,我好爱你,直到我死,我都还是那么爱你。我一心一意、爱了你整整十二年,可是我快要坚持不住了。我以为,我死了就可以解脱了。可原来,我连死了,也想再回来爱你、纠缠你。”
“肖尧,莫莉莎说的没错,你那么好,怎么可能只属于我一人?可是我太贪心了,你就像是一道光、一块糖,你让我苦涩的人生觉得暖觉、觉得甜,我舍不得和任何人分享你。”
“对不起,我明知你已经不爱我了,我却还利用你的善良和我的悲惨,绑着你。甚至,还用自己的死让你过得那么痛苦。”
“肖尧,如果有一天我死了,我希望你无论如何、无论何时何地、无论身边有谁,你都开开心心的,好不好?我的死不怪你,你千万不要内疚,更不可以哭啊。”
“如果你哭、如果你过得不幸福,那我如何能安心的渡过忘川河?如果你哭,我却回不来了,我该怎么办”
唐悦脑子已经有些不清醒了,没有听到忙音,却因为电话那头的安静以为自己在自言自语,便不管不顾的说了起来。
哭哭啼啼说了好长一通,也不知说了多久,唐悦又觉得最后的诀别怎么可以只剩下悲伤的回忆呢?她该跟他好好道别才对。
哪怕今天她就这么死了,哪怕她终将在肖尧的记忆里被抹去也无所谓。她想让他知道,遇到他,哪怕再多都苦,于她而言,其实也是甜。
“肖尧,我都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我这样一个又可怜又可悲,还与人群格格不入、浑身带伤的刺猬。也不知道为什么能得到这样的幸运,竟能遇到你、还让你有一天爱上了我。”
“肖尧,谢谢你。谢谢你这些年为我所做的一切,谢谢你带我吃的美食、带我看的美景、带我体验的人生。我生命中绝大部分的美好,都是你给予我的。”
“谢谢你,让我再次有了爱人的勇气和能力。我永远不会忘了,你捏了饭团偷偷放在我抽屉里、我背着你偷偷吃下的那一口。那是我这一生吃过的,最美最甜,也最温暖的食物。”
“谢谢你,用一个饭团,拯救了我荒芜的世界”
对一个正常人来说,唐悦说的这些话无疑有些疯言疯语,看到她这样,十有八九会将她当成疯子。
就像此刻,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行人,都像避着疯子一样避着她。
而接二连三被她的话惊得发不出声音、坐在出租车上静音听着的肖尧,终于取消了静音。
“我虽然不清楚你说的那些人是谁、那些事是什么,但是,”
肖尧顿了一下,唐悦听到一阵刹车的声音。
“如果我真的爱过你,那你一定是我唯一爱着的人。”
唐悦耳朵里听着肖尧的声音,抬头看到从停在路边的出租车上下来一个人。
她看到了举着电话走向她的肖尧。
阳光下,年轻的、意气风发又优雅得体,像光一样灿烂的肖尧。
真好,还能看到你,我的光。
唐悦在彻底坠入黑暗前,冲着向自己大步跑来的肖尧带泪一笑,然后在他的面前倒了下去。
黑暗再次将唐悦拽向了无尽的深渊。
她仿佛从所有的画面和记忆中跳了出来,赤脚走在一片虚无的黑暗里。
她的脑海如同这片虚无一样空茫,她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谁、自己在哪、又要去往哪里。
她只能看到自己在走,就好似只有她的身上有光,只要她肯往前走,她的双脚就一定可以照出一条路来。
她也搞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悬空的,因为脚下漆黑一片。
也许,她现在所处的地方,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高低上下、前后左右、距离空间,它甚至可能连时间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