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后的唐悦,做了一个久违的梦。
在那个有些漆黑的梦里,她浑身疼得厉害。
她蜷缩在巷子里的角落,孤独又害怕。她抱着双膝,抹着脸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的眼泪,想叫爸爸妈妈。
可她知道,她已经没有爸爸妈妈了。因为爸爸要离开这个世界,所以妈妈抛下了她,带着爸爸一起离开了这个世界。
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
妈妈,为什么你不带我一起走?
病床上的唐悦,眼泪滚了下来。
而梦中的她想冲着黑暗的天空大喊妈妈,可早已清楚哭喊无用的她,却只是低着头、死死的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
“糖糖。”
突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这条漆黑的巷子好似也有了感应,路灯突然亮了。
她扭头看向巷子的尽头,一个少年背着光一步步向她走来。
梦中的唐悦惊喜异常,她想立刻站起来扑过去,可想起无数次扑过去之后的落空,她又很快的缩回了身子。
骗子。假的。他根本就不会再回来了。
梦中的唐悦在心底不断的告诉自己,她是个被抛弃的人,她不能再对抛弃者心存期待。
于是,她倔强的将头扭到一边不肯再看。直至那个少年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
“糖糖,我们回家好吗?”
唐悦没说话,戒备的向黑暗处更缩了缩。
“我背你回家,给你做你最喜欢的饭团,好吗?”
唐悦退无可退,终于背对着少年,沙哑着声音哭泣:“可是我已经没有家了”
这是唐悦压抑在心中二十多年,一直不敢说出口的话。
因为不论她何时何地、对任何人、用任何语气将这几个字说出口,这些字的杀伤力,都足以让她觉得,自己整个人只能感受到这颗伤痕累累的心脏,明晃晃、尖锐又破碎的疼。
少年跪下来搂住唐悦的头,轻轻的哄着:
“嘘,糖糖有家。哥哥的家就是糖糖的家。哥哥会永远陪着你,永远不会让你一个人”
梦中的唐悦突然抱着少年崩溃大哭,而病床上的她也跟着抽噎哭泣。
没有理性的阻止,她连身体都会自己脆弱的颤抖。
梦里那一缕意识,也不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只脆弱又孤独的以为自己还在那充满虐待、疼痛、屈辱和恐惧的现实里。
那段她还陷在孩提时、梦魇的黑暗时光。
“到底是什么梦,让你哭得这么伤心?唐悦,你醒醒。我就在这啊,你醒醒、醒醒看看我。”
一双温暖的大手疼惜的抚摸着唐悦的脸,过度的悲伤终于将她从梦中拉了回来。
她睁开被眼泪雾湿的眼睛,看到肖尧正心疼的抚摸着自己,顿时彻底破了防。
她溢出一声来不及压住哭声,哽着嗓子问:“肖尧,你也是假的吗?”
因为这声不安又破碎的哭问,肖尧的心仿佛被人用刀狠狠的刺穿,疼得不得了。
他瞬间红了眼睛,心疼的弯下腰低头将自己的额头贴到唐悦的额头上,双手抹着她的泪,湿润着眼睛看向面前的人。
“我怎么可能是假的呢?你摸摸看,我一直在你身边,从未离开啊。”
肖尧说着,抓住唐悦的手摸上自己的脸。
唐悦的眼泪又滑了下来,一边哭一边笑:“是呢,你是真的呢。”
肖尧低头看着唐悦,眼泪也不知不觉的掉落,砸到了唐悦的睫毛上,顿时两人的眼泪混在了一起。
他侧脸吻着她的手心,心疼又自责:“才半多个月,你又瘦成这样。唐悦,你是要我心疼而死吗?我锁着你你会不开心,可我放开你你又总让我提心吊胆。你到底要我怎样?”
唐悦没想到,自己只是晕倒,竟害得肖尧哭了。
她突然又想起穿越到前世的未来时,那个她没法睁开眼睛好好看看的肖尧;那个独自在医院守着、不停的哭着、埋怨着她的犟和瘦、憔悴不堪的肖尧。
她顿时心如刀绞,大拇指快速的擦拭他的眼睛,恨不得立刻将他体内的所有眼泪抽干。好让他永永远远、不论她在或不在,都不会那样哭泣。
“肖尧,对不起。你别哭啊。我好怕你哭,好怕以后你要是哭了,我却没办法帮你擦掉眼泪。”
看到唐悦转头心疼的安慰自己,意识到两人竟苦情的哭在一起。肖尧忍不住含泪一笑,吸了吸鼻子,低头将唐悦眼中的泪水也全部吮去。
然后他眨干眼泪,低头看着唐悦,温柔而坚定的说:
“唐悦,我们结婚吧。我要以夫妻之名,生生世世和你绑在一起。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如果你想做那个将军,我愿意成为你的士兵。”
刚刚被吮干泪水的眼睛,又飞快的弥漫上新的热泪。
唐悦很想用力的点头说好,可感动和爱意,却化作了锥心的疼。
她有什么资格说好呢?
她的生命,不过仅剩一年半了。
她怎么忍心,在一年半后丢下这个人,让他每天哭泣、无望的等?
唐悦想摇头,可强忍着不痛哭出声已是极限,她又如何还有余力摇头?
而且,她那么贪婪,不能点头已经痛苦。果断摇头,简直是要她的命。
不能点头,不想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