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零点。
全息时钟的指针转过一轮,所有指针都合并为一根直线,直直指向遥远的天际。
“闻朔,我可以进来吗”宋谨深起身走到门口,轻轻敲了敲屋门。
“进来吧。”闻朔的声音从屋内传出来。宋谨深推开屋门,走进了昏暗的屋子里。屋内的窗帘不知何时已经被拉上了,外界的霓虹灯不再照进屋内,只有门口透进来的光照亮了一方地板。宋谨深穿过黑暗,走到床边,侧身坐在了床沿上。闻朔从被子团中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黑发乱蓬蓬的遮在脸上,仿佛一只揉乱了毛的黑猫。宋谨深伸手轻轻替他拨开了挡在眼前的、略微有些汗湿的黑色发丝。
“你想好了吗”
“我不知道。”闻朔咬着唇,低声道。
“哪里不知道“
“我不知道闻朔从床上坐起身,抱着被子缩成一团,情绪低落的说:宋谨深把玩着他的头发,用手指当梳子,耐心地替他梳理着乱翘的发丝。
“感情这种事情,没有什么原因,也没有什么值不值得。”
他磁性的嗓音如同大提琴的琴弦颤动,低沉又浑厚,轻轻拨动着人的心弦原本没有喜欢你,你怎么样我都无所谓。后来我喜欢上了,那么你怎么样也都无所谓了。”
“即使,我是个坏人”闻朔低声问。
“我不会让你当坏人的,我会看好你。”执法队长如此认真说道。闻朔苦笑了一下,“其实我根本没得选择,对吧。”宋谨深没有说话。闻朔低下头,将额头轻轻靠在了宋谨深的肩膀上。
“谨深哥,给我一点时间吧。”他轻声说,
“多久”闻朔:
“好吧,我不逼你,我给你适应的时间。”宋谨深停下梳理头发的动作,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揽住他的后背,将下巴抵在他的头顶,
“闻朔,人无完人,每个人心底都装着一头野兽,而好人与坏人的区别就是
“你自己就是学古语言的,应该知道那句话,万恶淫为首,论迹不论心,论心世上少完人’。而现代刑法学的基本原则中的几条同样是基于这个准则,一条无罪推定,一条罪刑法定,一条罪责刑相适应。”
“如果你一辈子都在做好事,那么即便你是伪装的又如何你依然是一个好人。而那些放纵了自己内心深处野兽的好人,法律也不会因为他出发点是好的,就判他无罪。”
“闻朔,你很聪明,你能听得懂我的意思,对吗”宋谨深手指托在闻朔的下巴上,轻轻抬起他的脸。一片昏暗之中,闻朔抿着唇,漆黑的眸子执着的看着宋谨深的眼睛。宋谨深低声问:闻朔没有回答,但也没有拒绝。
于是宋谨深低下头,蜻蜓点水般轻轻吻了他的唇,浅尝辄止,一触即分。
“很晚了,睡吧。”他又摸了摸闻朔的头顶。
闻朔闭上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晚安。”宋谨深关门出去了,闻朔神色慢慢冷淡了下来。他走下床,从反锁的抽屉里取出耳麦,打开频道,塞进耳朵。沉默许久,他闭了闭眼,缓缓开口道:
“金克斯,逐日暴露了,收到留言后立即通知首领,尽快撤离。”
第二天,闻朔没有跟弗迪南德一起去取口供。说实话,这份工作实在有点枯燥,他宁可待在家里看会儿昨晚宋谨深推荐的《犯罪学》,也不愿意出门面对那些或愚昧、或狡诈的普通人。需要一个身份加入执法部而已,又不是真的打算做一个一心为公的犯罪分析员一一他的身份已经够多的了。
闻朔准备在家做一桌好菜。银光闪闪的剔骨厨刀在指间灵活的扭动,轻而易举地将相连的筋骨拆分别除,雪白的骨头从血色的肉块中掉落,斩骨刀一刀劈断露出鲜红油黄的骨髓。
“咕嘟咕咕嘟锅里煮着高汤。
肉块和骨头如下雨般坠入汤锅,血沫浮在沸腾的水面,被勺子撇去。
闻朔从水盆里捞出鲜活的鱼,按在案板上,刀背敲晕,随即刀锋一转,眨眼间鱼鳞被迅速刮除。刮完鳞,锋利的刀尖一划,开膛破肚。混合着水渍在案板上流淌,内脏和苦胆被修长的手指捞出丢到一旁,鱼身还在挣扎着,尾巴甩起水花。那双死不瞑目的鱼眼无神的望着他的脸。闻朔面无表情地一刀戳在脊柱上,断了它的神经反射。那是杀戮的本性,本能快过思考。
他沉默敛眸,将鱼剁成块,扔进盆里腌制。洗了洗手,重新擦了一下厨房台面上的污渍,他解下围裙,回到客厅沙发前坐下喝了一口柠檬水,继续看书。并不是每个世界都有机会学习新知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