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拉夏想让他别走,又想让他出去,好一会之后,想最好诺奇秋能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躺回床上。
但是不可能。
他闭上了眼睛,拒绝接受现实,什么也不想说。
于是连思维都是断断续续的。
温热的泪水从眼尾滑进鬓发将枕巾浸湿。
塔拉夏痛得神志不清,诺奇秋坐在他的床边,替他擦了眼泪。
他叹了一口气说了什么,塔拉夏没听清,睁开眼睛看见诺奇秋的影子在面前摇晃。
塔拉夏拉住诺奇秋的衣角,诺奇秋握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他说,我不睡。
塔拉夏不肯收手,他的力气很小,诺奇秋只要轻轻一推,塔拉夏根本没力气再次拉住他。
塔拉夏不收手,诺奇秋也没松手,塔拉夏睁着眼望着他,两眼泪水朦胧,泪珠一颗接一颗往外冒,绿色的瞳仁和着泪,湿漉漉的,温和柔软又圆钝,像麋鹿,像精灵,像含着秋水的绿宝石,在浓郁的夜色里微微发亮。
诺奇秋闭了闭眼,金灿灿的眸子消失又出现,诺奇秋能感受到塔拉夏的紧张,重新睁开眼,握住塔拉夏的手,加重了一点力,以示安抚。
诺奇秋问:“止疼药剂能用吗?”
塔拉夏闭上了眼睛。
诺奇秋点了点头。
塔拉夏望着他。
诺奇秋对塔拉夏笑了笑,安慰道:“我不冷,我不会走的,我陪你。”
塔拉夏目不转睛看着他,眼神有点委屈。
诺奇秋对他笑道:“你不想说的事可以不说,我可以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难过,我只知道你是为我好,别的都不重要,就算是今晚的事情,明早我全都可以忘掉,我学会了遗忘咒,你最近只顾着看传送阵,所以没注意,这不要紧。”
他用讲故事的语气问:“你知道粉末石吗?我们在书上看过,那种石头是用来储存法术的好材料,只是用一次就会粉碎一次,粉碎之后会变成粉末,所以被人称呼为粉末石。
我存了一个遗忘咒在粉末石里,黑色的粉末石,我想,白色容易脏,灰色怪怪的,粉色蓝色黄色紫色用起来都不合适,太亮眼了,你应该不喜欢,我就挑了黑色,送给你,你随时可以对我用遗忘咒,你知道的,只要捏碎粉末石就好。
你想让我忘掉的事情,我一件也不会记得。”
他看着塔拉夏的眼睛,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行的,如果你用遗忘咒让我忘记你,这件事是不行的。除非你自己学会遗忘咒。”
塔拉夏闭上了眼睛。
诺奇秋笑道:“我有很多秘密,现在时候正好,告诉你一个。”
塔拉夏睁开眼望着他。
诺奇秋低声说:“在成为国王养子之前,特罗威尔是我的本名。”
塔拉夏眼含笑意。
原来还有这种事。
诺奇秋喝了一管清醒药剂,在塔拉夏床边对他讲了一晚上的故事。
到了白天,塔拉夏有点麻木了,但是随着天色逐渐明亮,他能清楚感受到疼痛的加剧。
诺奇秋看出他的意思,将他扶起来,塔拉夏抓住诺奇秋的手,手心里全是黏黏糊糊的汗水。
塔拉夏松开他,两只眼睛都熬红了,肿得老高,他一晚上都在流眼泪,根本没间歇,疼痛也没有。
塔拉夏叹了一口气,靠在墙上,往窗外看了看,转动眼珠看向诺奇秋。
“天已经亮了。”
二人异口同声,说完话对视一眼,笑了。
塔拉夏的声音沙哑极了,但凡开口,就像病重将亡。
诺奇秋望着他笑。
塔拉夏也笑了笑:“你先出门去,该上课了。”
诺奇秋问:“你呢?”
塔拉夏微不可察摇了摇头,回答道:“我一会再出去。”
诺奇秋摇了摇头,拒绝了:“你还没好,我不自己走。”
他半开玩笑说:“我们一向共进退,你现在要我自己出去,别人会以为你抛弃我的。”
塔拉夏笑道:“那不好么?恭喜你终于拜托我这个牛皮糖拖油瓶了。”
诺奇秋有点受伤地望着他恳求道:“别这样说。”
塔拉夏垂下眼去,笑了笑:“我是这里一大害,你要是不丢了我,他们怎么看得起你呢?”
他说着,通红的眼眶又泪光盈盈。
诺奇秋笑道:“我跟你并没分别,要说有害,我脱不了干系,我要是真丢了你,那才应该被看不起了。你不会希望到那种时候的。”
塔拉夏望着他,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笑道:“那好,我要消肿药剂,总不能就这么出门。”
诺奇秋也笑道:“好。”
往常他们出门之前洗漱十五分钟左右,今天花了近一个小时。
二人都是学院中十分引人注目的角色,早出门的学生一看时间,都觉得奇怪,越发仔细注意起来。
有人真心担忧诺奇秋是不是病了,有人真心诅咒塔拉夏最好死了。
塔拉夏的手还有点颤抖,不仔细看并不明显。
他已经在尽力遮掩自己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