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奇秋并不回话,面无表情,脸色已经隐隐有些难看。
他咬着一口牙,站在门口,直挺挺好像一棵树,望着地上的尸体,表情变得悲哀而震惊,带着点微不可察的惶恐不安,两三秒之后,瓦尔才出现在他身后,已经有点上气不接下气,大半是演出来的,小半是真的。
瓦尔不由得在心里震惊为什么诺奇秋看起来温温柔柔体力还这么好,究竟是谁文弱,还是他有所退步,他能作为瓦伦纳派出来执行任务学员之一,在瓦伦纳怎么也不算差了,谁知道比起诺奇秋,竟还是相形见绌,他本以为最多比不过塔拉夏。
诺奇秋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塔拉夏身边,蹲下来伸手探查脉息,眼神开始变得茫然,他仔仔细细将目光放在塔拉夏的身上,血迹新鲜而清晰,腥味浓郁,伤口明明白白敞开,暴露在空气中,落在他金色的眼中,他微微低头,圆润的瞳孔有一瞬间变为了艳红的竖瞳。
红色刹那退去,竖瞳则颤抖了一阵才缓缓恢复圆形。
诺奇秋看向靠近的瓦尔。
他爆发出了极大的愤怒。
这种时候的诺奇秋,给人的凶恶感觉居然比塔拉夏更胜一筹。
瓦尔不由自主忘记了预定台词,往后退了一步,示弱望着诺奇秋请求道:“请别发怒!”
诺奇秋面无表情看着他。
瓦尔的后退步伐似乎给了诺奇秋一个极大的笑柄。
他冷冷盯着瓦尔,往前一步,咧开一个堪称疯狂的笑容,神经质起来。
诺奇秋向瓦尔质问:“为什么?”
这个问题并不是在问特定的某一个人,也并不完全在针对瓦尔。
瓦尔回忆起来,说,魔王再世也未必这样令人恐惧。
发自内心的源源不断的恐惧几乎将瓦尔整个身体的勇气搬空离开。
他将要双腿一软,身体缓缓往下坍塌,仿佛一座正在被推土机工作的违规建筑,就算有人想帮忙也气势不足。
诺奇秋一把拉住了瓦尔的手臂,他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你告诉我。”
诺奇秋收敛起自己身上的恐怖气息,转而对瓦尔用平时最正常的温柔神情,笑了笑。
瓦尔只感觉毛骨悚然。
平时的诺奇秋也会微笑,但绝不会露出这样的依旧令人恐惧的微笑,这只会令人感到危险临近。
瓦尔感受到了诺奇秋体内不属于同类的危险气息,他知道,诺奇秋的怒气不是脸红脖子粗,不是大吼大叫免冠徒跣,而是撕开了平时蒙在表面的伪装,漠视生命冷酷无情的真实特质浮现出来,不可压抑。
怒气让诺奇秋的本能不再压抑。
难道他从不发怒吗?
瓦尔和德玛悲哀又惊恐地完全陷在这场表演之中,不由自主开始思考这个问题,然后他们得到了一个荒谬的发现,诺奇秋全是因为塔拉夏在牵动情绪。
怎么会有人能这样在乎另一个人?
即使他们毫无血缘关系与亲缘关系?!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他们都认为是不可能的。
今天,他们亲自推翻了自己过去的想法转而贴上一条新的论点——
绝不能在诺奇秋面前伤害塔拉夏!
他们可不想再来一次。
直面这样的压力源,他们几乎怀疑自己之后会留下心理阴影。
魔王在上,他们终于重新想起来这只是一场表演。
瓦尔压制住心中哆哆嗦嗦的自己,强行让双眼抬起来,试图直视诺奇秋那双金色的瞳孔。
诺奇秋对他笑了笑,瓦尔控制不住打了个寒颤,张了张口,发现自己险些哑了。
他清了清嗓子,喉结上下移动,不敢再对视,对诺奇秋说:“你别激动。”
瓦尔心一横,闭上眼睛说:“塔拉夏已经死了!你醒醒,还能有什么缘故?肯定是食怒那个只凭本能做事的魔族干的!如果、如果塔拉夏还活着,肯定也不希望你这样为他劳心伤神。”
他颤抖着睫毛睁开眼睛,看向诺奇秋。
诺奇秋的神情似笑非笑,金色的瞳孔看着他,仿佛早就看穿全部的把戏。
瓦尔呼吸一窒,感到紧张覆盖之下的恐惧逐渐翻转过来即将化为藤蔓死死抓住他的心脏。
他的瞳孔都有些颤抖溃散的趋势。
诺奇秋松开瓦尔,瓦尔往墙角缩了缩,倒是十分符合自己表演身份的行动状态。
“食怒啊……”
诺奇秋一字一顿念出这个名字,缓缓露出温和的笑意。
只是无端让人感到阴冷而扭曲,仿佛毒蛇披上了人皮。
诺奇秋轻佻而包含恶意地说:“那就杀了他。”
瓦尔听出了藏在深处的咬牙切齿和疯狂生长规模可观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