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病床的时候,除了盯着湛蓝的天空以外,带给他最多希望的事物,就是看着波段凌送给自己的小花骨朵儿慢慢绽放。
他第一次收到女孩赠送的鲜花,虽然这是护理雇佣网站赠送给雇主的固定条款,但不妨碍自己体验了一把收到异性礼物的感觉。
以前他总觉得,鲜花在医院是多么多余的存在,但现在,他意识到自己错了。生病的个体太需要这种带有强烈绽放欲望的生命象征了。它们不仅仅带给病人能量,还缓解了一股对疾病的恐惧。
他蹲了下来,盯着波段凌乌黑的眼睛欣赏了起来:“现在你再跟我坦言,以上所述的都是骗局的话,可能已经来不及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crispr全称为clusteredregularlyinterspacedshortpalindromicrepeats,这项技术可以将生物体的基因组变得像文本一样可被编辑。只要合理的利用它,它甚至可以达到插入、篡改、删除基因组等效果。”说出这些专业术语的同时,她的眼眶不知不觉也红了起来,随即用手臂遮住了原本对视的视线。怕打转的眼泪被男孩看见,误以为自己是个爱哭鬼。
波段凌可没有说谎,生物未人早就利用crispr技术制造出一种增强版的猎犬,他们改良了猎犬中参与控制肌肉形成的碱基对,让它们在成长的过程中更加容易获得强壮的体格,就好像特化版的施瓦辛格一样。
“那你哭什么?我不会死的。在未来的某一刻,我一定会大放光彩的。请你放她一万个心。”他说。
带着些许沙哑的哭腔,她呜呜地袒露了内心的困惑:“为什么你只听了我的片面之词,就这么义无反顾地想要帮我。”
“什么叫片面之词,这不是生死攸关吗?”楼辙一把拽住波段凌的手腕。既然她也已经知道自己叫楼辙,自己也没有继续隐瞒下去的必要了。
站起来后,他们与刘伯道了别,在收获了彼此的祝福后,离开了肾病住院部。
重新从住院大楼走出来的时候,先前的恐惧已经荡然无存了。现在楼辙知道这是自己所谓的第二次生命。肩膀上捆上了死亡的炸药包,在呼吸到崭新空气的那一刻起,便开始为他在这美好的世界里启动了倒计时。
“你需要回去准备行李吗?”
“不需要,我什么都不用准备。”
“那你可真方便呀,我小时候刷牙的时候,总在想,人类要是可以吃上一顿饭,便可饱一个月就好了。现在这事可被你实现了。”
“那也不好,这样你就不能品尝到这个世界各种各样的美食了。如果你体验过的话,还是会习惯拥有躯体的状态的。”
站台上的出租车排成长队,要回到自己住所的话,需要大概四十五分钟的时间。坐地铁就更久了。
现在自己的腰部按照医生的叮嘱,好像还不可以使劲,行李便全落在波段凌的手上。
“我们叫台出租车,我回去收拾一下,然后就出发。”
波段凌点了点头。
列车悄无声息地划过头顶的磁悬浮轨道,推动着空气在隧道底部鸣唱,频率从低音一直衰减到次声波。楼辙与波段凌坐在车里。
在通过山体的悠长隧道后,出租车重新回到了平稳的马路上。
剥离黑暗的瞬间,光再次透入了车窗,楼辙发现波段凌没有看向自己,从上车的那一刻起,她的眼睛就一直盯着不断后移的外部风景。
心事重重的样子让楼辙感到有些苦闷,缠绕在身上的安全带伴随着身体的滑落,将他勒在了座位的最边缘。
他原本还有很多问题想问的,但现在看起来好像不太好开口。如果硬是要打破这份僵局的话,他有预感自己会搞砸。为了避免这样的状况发生,他索性也不说话。
半闭的眼睛下,只露出少许的眼白与虹膜。他的内心有些热血沸腾了。如果生命可以有一些独一无二的经历的话,那也不枉人间此行。万一真的能够在这场旅途中治愈自己的iga肾病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想到这里,他便有了更多面对未来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