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余舟的表情太意味深长了,裴斯远总觉得哪里不大对劲。
“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裴斯远不死心地道。
余舟看了他一眼道:“我们在背后聊你和黄公子的私事,是不是不大好?”
裴斯远原本是想努力修正一下自己在余舟心目中的形象,被对方这么一句话堵了回去。
“我真的不是……”裴斯远抬手比划了一下位置。
“嗯。”余舟也不反驳他,只一脸你高兴就好的表情。
裴斯远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当即一口老血闷在了心口,上不去也下不来。
但此时他若是继续争辩,反倒显得自己没底气,所以只能被迫将这个话题打住。
裴斯远在茶楼听了会儿话本,只觉得索然无味。
两人一直等到入夜,也没等到任何消息。
余舟的肚子第二次传来咕噜声时,裴斯远带着他去了江月斋。
他们吃完晚饭出来的时候,终于有禁军的人跑来朝裴斯远汇报,说有了线索。
于小侯爷的几只狗在京城转悠了半日,最终有一只狗在京城西南角的烟袋坊找到了一处宅院。那宅院隐藏在众多的民居中,从外表丝毫看不出异样,屋角甚至还挂着辟邪用的桃枝,乍一看还挺有普通百姓的生活气息。
“这地方还真是隐蔽,若是让咱们的人搜,只怕十天半个月也未必能搜到这里。”裴斯远的亲随朝他道:“就算搜到了这里,若不够仔细,只怕也很容易错过。”
“进去看看。”裴斯远道。
那亲随闻言便引着他进了那宅子。
余舟跟在他后头,便见那宅子内外守了好些禁军,这会儿天色虽然黑透了,但那宅院却被火把照得灯火通明。
院子一角,有一处被打开的地窖门,里头也映出了的火把的光亮。
“在底下?”裴斯远问道。
“是。”旁边的亲随道:“这宅子里有一处地窖,上头盖满了柴草,若不是于小侯爷的狗,弟兄们还真不好察觉。”
余舟闻言想到了那几只狗,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这才发现几只狗竟就在他旁边,一个个都安静地坐在那里看着他。由于它们的颜色比较深,再加上高度比较低,在夜里被人影那么一挡很难发现,若非余舟刻意找了一圈,还真没发觉。
“!!!”余舟强忍住了叫出声的冲动,但身体还是诚实的做出了反应。
他几乎来不及思考整个人往旁边一躲,不偏不倚撞进了裴斯远怀里。
“狗!”余舟抓着裴斯远的衣服惊魂未定地道。
裴斯远伸手在他腰上一揽,转头看向了一旁的于小侯爷。
于小侯爷大概还是有些怕他,没敢多说什么,见他看过来便朝他殷勤地笑了笑。
“来人,送于小侯爷和他的狗回府吧。”裴斯远道。
于小侯爷闻言忙朝他行了个礼道:“多谢裴副统领,那个……”
“你的狗今日立了功,此事我会朝陛下如实禀报。”裴斯远道。
“好好好,多谢裴副统领,那我就先回去了。”于小侯爷说着又朝他行了个礼,这才带着自己的狗离开。
直到几只狗离开院子,余舟才稍稍松了口气。
这会儿他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不仅正躲在裴斯远怀里,还将裴斯远的衣襟都抓皱了。
“对不住。”余舟后退了一步,伸手在裴斯远身上拂了几下,想将自己抓皱了的地方抚平。可这会儿天气渐暖,裴斯远身上穿得本就单薄,被他这么一拂,身体登时便僵住了。
裴斯远一把攥住他在自己身上作乱的手,沉声道:“老实点!”
余舟一脸无辜看着他,心道自己哪里不老实了?
他哪里知道自己在裴斯远胸前胡乱拂的那几下,挠得对方整个人都险些不好了。
“杨鸣。”裴斯远深吸了几口气,平复了心神,才朝他的一个亲随道:“通知大理寺的人过来登记证物,完事儿安排今日奔波了半日的弟兄们去江月斋用饭,记在我的账上。”
那叫杨鸣的亲随忙应是。
他们跟着裴副统领办差久了,大概经常得到这样的待遇。
毕竟裴副统领挥金如土在整个京城是出了名的,只不过他凶名更甚,旁人才忽略了他也是半个“纨绔”的事实。但他是属于学而有术,作风“浪荡”的那类纨绔,与旁人还是有本质区别的。
饿了大半日的禁军儿郎,闻言都忍不住心情大好。
一时之间余舟仿佛听到满院子的人肚子都此起彼伏地发出了轻微的咕噜声。
余舟心中暗道,果然跟着裴副统领有肉吃。
“你且再留一会儿,将这里的情况朝我说一遍。”裴斯远朝杨鸣道。
“是。”杨鸣说着便引着裴斯远进了那地下室。
地下室不能算太宽敞,但里头却堆满了前些日子他们禁封的那几类药材。
除此之外,在地下室的另一侧,是一些看着奇奇怪怪的工具。
“我们找过来的时候,炼药的师傅正在地下室里,让我们一并扣了。”杨鸣道:“这里的药材属下大致让人清点了一下,和先前对不上数的那些差不多,应该就是失踪的那一批。除此之外,还搜到了他刚炼制好的一些药,以及一部分半成品。”
裴斯远扫了一眼那些东西,没有太大的兴趣,便退出了那里。
“也多亏了他今日还在忙着炼药,味道通过地窖的口飘了出来,咱们虽然闻不到,但是狗闻到了。”杨鸣道:“也算是他命该如此吧,终究逃不过去。”
“你之前不是说那种药只能在寻欢楼那种地方卖吗?”余舟朝裴斯远问道:“如今寻欢楼都人去楼空了,他们的人也被抓了大半,为什么他还要继续炼药?”
裴斯远闻言一怔,顿时恍然大悟,道:“我就说有点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他看向余舟笑道:“你这问题可真是问到点子上了。”
裴斯远当即也没朝他解释,便朝杨鸣吩咐道:“你再调一队人,不……拿着我的令牌去找巡防营的吴将军,让他派人将城中所有的医馆都控制起来,同时再派人将所有的江湖郎中和游医也盯死。”
他想了想又道:“再带人看住城门,这几日所有出城的人都要严查,遇到精神不济或者有病在身的一律扣住,让太医院的人检查是否曾经服用过那种药。”
“是。”杨鸣忙道。
余舟见他吩咐了一通,一脸茫然,却又没敢在这个时候多问。
“余贤弟。”裴斯远伸手在余舟肩膀上一按,道:“我发现你真是越来越讨人喜欢了。”
余舟茫然地看着他,问道:“我……我怎么了?”
“今日若非你提出来用狗帮忙,只怕事情不会这么快有眉目。”裴斯远道:“还有方才你那句话,提醒了我这件事情的关键所在。”
余舟不解道:“什么话?”
“既然寻欢楼都倒了,他为什么还要炼药?“裴斯远道:“只要他将这地方弃了,离开京城远走高飞,任咱们再有本事只怕也抓不住他。他为何要冒险,在这种当口炼药?”
余舟想了想,没想明白,表情依旧很茫然。
“你还记不记得先前我们在暖阁里听到,隔壁那个人说他们为什么要冒险在京城炼药?”裴斯远循循善诱地道。
“因为药放不了太久,离得远了来回路上会坏掉。”余舟道。
“现在明白了吗?”裴斯远又问道。
他大概是很喜欢欣赏余舟绞尽脑汁思考问题的样子,所以十分耐心地盯着对方,像是打算将人那副茫然无辜的样子都看个仔细。
“我还是不懂。”余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