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素似呆了呆。
她慌忙半垂眼帘,眸里一闪而逝的涟漪泛起了一丝微弱流光。但她面色却又甚是沉着冷静,教人再也难猜得出她的情绪。
她的笑容明朗如林下清风,但她的眼神里却又分明带着一份厚重的忧伤。这两种截然不同的神情同时呈现在一个人的身上,慕容儁好似也瞧的痴了。
很难说清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但很确定,这感觉异常吸引人。
“晋人固守血脉纯正,绝对不会允许皇位正统血脉不纯。”慕容儁一瞬不瞬的看着宇文素,
顿了下继续说道:“会稽王他日若继承正统,这将是他刻在骨子里,摆脱不掉的宿命。”
谢安端起茶盅递到嘴边,微微垂首之际瞥了一眼宇文素,于她的波澜不惊既佩服又不安。
宇文素轻轻一笑,差点脱口而出我才不稀罕那些莫名其妙的东西。再说,我是汉人。心念斗转,又生生咽了回去。
“其实,也不是说一点机会都没有。”慕容儁脸上露出一丝怜惜之色,
缓缓说道:“只是,此时会稽王若娶了你,却不能立你为妃,他日若继承正统则不能立你为后。”
谢安放下茶盅,心跳如擂鼓,他已猜到慕容儁即将会说哪些。
“哦?”宇文素一脸天真好奇和迷惘。
见她如此,慕容儁脸上的怜惜之情愈盛,似是不忍再说,却又不得不说,
语声不自觉的低了些:“你生的孩子,只能是庶出,纵然会稽王能够做到独宠你,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谢安又不自觉的瞥了下宇文素。
这一点伤害值爆表。
意思就是宇文素所生的孩子永远没有出头之日,永远要仰人鼻息的苟活。会稽王宠她倒也罢了,一旦失宠,她与她的孩子将朝不保夕。
好在,宇文素从未想过这些。
“王爷并不曾在意这些。”宇文素的回答含糊不清,一时间并不能确定她的所指。
“会稽王能给你的,我慕容儁也能给你,会稽王给不了你的,我慕容儁,却照样能够给你!”慕容儁定定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宇文素不由得一怔,谢安心里一凛。
“只要你愿意,你便会是我慕容儁的世子妃,他日则是燕国的王后,将来,便是天下人的国母!”慕容儁言语铿锵有力,如此明目张胆甚至肆无忌惮的表明态度,着实让人心惊胆战。
谢安悚然动容。
“王爷并非世子所想的那样。”宇文素再次含糊不清的态度让人多少都有些不快。
但听慕容儁极浅淡的冷笑一声,说道:“会稽王若真的如你所说,他也不会派武陵郡王司马晞西去凉国查询你的身世。”
宇文素端着茶盅的手指微用力,杯中水光微漾,倒映在她明澈的眸里,形成一片耀眼生花的绚丽。
她默默垂下头,面上笑容尚未褪去。
“世子。”谢安忍不住截口,眼见宇文素受到了重创他却无计可施。很显然,对于会稽王私下调查她的身世,宇文素一无所知。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慕容儁言辞冰冷,而眼神却变得极为复杂,似乎有些惭愧懊悔又似乎有些克制的疼惜。
乌云塔尔闷着头疯跑,不知过了多久,她总算顿住脚,周围仍隐约可见昏黄的灯光。
庭院深深,重重宫墙,像走进了一个迷宫,却总也走不出去。
确定身边没人后,她才悲痛欲绝的哭了出来,热泪淌在脸上瞬间就凉透了,辽东的春夜原本也是极为寒冷冻人。而她却只穿了轻薄的罗衣。
“夜深风寒。”背后传来声音,乌云塔尔还未回头,她的身子已被柔软温暖的披风包裹了起来。
“泽芜君?”乌云塔尔不敢相信,立于身侧之人竟是每每将她拒之千里之外的蓝曦臣,虽然光线并不明亮,她仍认得出。
“觉得意外了?”蓝曦臣声线温柔。
“你的声音,”乌云塔尔有些诧异。
“哦,方才饮酒所致。”蓝曦臣伸手帮她将披风的领口紧了紧,动作甚是温柔。
乌云塔尔受宠若惊,悲喜交集,再也无法控制的扑进蓝曦臣的怀里,紧紧抱着他抽泣起来。
蓝曦臣身子一僵,似乎是未曾料到她会如此,稍稍迟疑,便伸出手臂动情的拥抱她,他的如此反应让乌云塔尔哭的却越发厉害。
她不停颤抖,像是随时都会倒下,她的身子似柔软又似□□且散发着一种醉人的香气,馥郁暧昧让人意乱情迷。
她仰起脸探索,他俯下头寻觅,四片嘴唇便黏在了一起,乌云塔尔在仅存的理智下不禁有些疑惑,蓝曦臣从来都自重自爱,怎会如此经验老道,而对方的贪婪用力却不容她分心。
“不说这个。”慕容儁话锋一转,说道:“你觉得会稽王能够做到视天下人为自己的子民么?”
宇文素倏然抬眸,谢安眼睫颤动了一下。
“至少,他做不到视异族为同胞。”
慕容儁甚是笃定,语气尖锐:“而我慕容儁,却可以。”
“你一统天下的理想与抱负,唯有我慕容儁能让你如愿以偿!”慕容儁此刻眼里的光芒比灯火还要明亮。
宇文素心里一颤,竟不禁有些动容。
谢安不露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为会稽王深深地担忧。
“世子,”宇文素沉思半晌,终于开口:“是不是有个名叫乌日娜塔的孩子在府上?”
慕容儁微滞,谢安亦微滞。这话题转的极为生硬突然,像是方才的谈话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慕容儁颔首,直言道:“的确如此。”
“我要带走乌日娜塔。”宇文素措词简单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