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贺兰山。山之巅。
奇峰直入云霄,白云缥缈,青山隐隐。
眼前的美景却似乎入不了人的眼,每个人都有诸多心事。
“若是此刻回燕国,我可以送你们过去。”乌云塔尔很是反常的一本正经与热情,不免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别有居心。
“乌日娜塔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魏无羡终是没有忍住好奇问了出来。
她脸色忽青忽白,咬着嘴唇,明显情绪激动,许久,才说:“乌日娜塔的确是我的孩子,但,昨晚的那人却并不是。”
这也早该想到了的。几人也并未觉得惊讶。
“乌日娜塔在哪里?”魏无羡问。
乌云塔尔甚是悲戚的笑了一下,说道:“究竟是不是还活着也未可知。我又怎么可能知道她在哪里。”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穿过厅堂时细微的声音,还有窗外那棵老松的枝叶在风里簌簌作响。
“托娅与阿丽塔究竟是怎么回事?”蓝曦臣思忖许久到底还是开了口,他本意不愿与乌云塔尔再有任何交集的。
乌云塔尔抬眸看他,眼里顿时涌满了泪水,仿佛有不能对人言说的委屈与悲伤。
她连忙垂下眼帘,说道:“阿丽塔想要占有托娅的一切,精绝女王的身份,包括托娅的身体。”
那钦倒吸一口冷气。
她的仇恨那样深,欲望又那样强烈,俨然已非一个正常人。托娅的身体里有两个魂魄,一个是自己的母亲,另一个是其其格的母亲,不管伤到了谁都终将是一个悲剧。且是无法挽回的悲剧。
从前对母亲的渴望与期待在得知真相后顷刻间荡然无存,甚至悔恨不已。有些事的确不知道比知道要好的多。
“你们也不要幻想她会放过宇文素。”乌云塔尔凝注着蓝曦臣,目光中充满了同情怜悯之色,好似在看一场早就知道结局的悲伤故事。
魏无羡不由说道:“好歹那钦也是她所生,她总不会不顾及那钦的感受吧?”
乌云塔尔冷笑道:“她也从未把那钦当成过自己的孩子,她对那钦的恨觉不会比对托娅的少。”
几人悚然动容。
那钦眼底的忧郁愈来愈浓。魏无羡的眼圈不知不觉间红了,至少他与蓝曦臣及蓝忘机的母亲都是深爱着他们的。
“走吧,一起去燕国。”那钦倏然起身,仿佛一瞬间已将所有的不快与忧伤通通抖落掉了。
蓝曦臣三人也正有此意。
燕国。龙城。世子府邸。
一阵阵嘈杂声夹杂着几声欢笑低语传来,听得出外面的人有在刻意压低声线,却仍将沉睡的慕容儁吵醒了。
他睁开眼眸,只是浅浅的看了慕容恪一眼。
慕容恪立即说道:“素素要亲自给世子炖鸡汤。”
慕容儁先是一悦,继而皱起眉头,甚是迷茫的说道:“听动静分明是把人给炖了,且炖的不止一个。”
慕容恪笑道:“那鸡送来时是活的,不小心撒了手给跑了。素素正在抓,抓到再杀,杀了再炖。她又不要别人帮忙,所以院子里已是满地鸡毛。”
慕容儁不禁笑了出来,说道:“扶我起来去看看。”
慕容恪脸上顿时堆满了愁容,劝道:“您这伤口还未愈合,至少再躺个三五日方能下地走动。”
“无碍。从前带兵打仗,哪一次不是包扎了继续上马,一直躺着好人也给躺废了。”慕容儁从来也不是听劝的人。
慕容恪只好扶他下了榻。
院子里的阳光很灿烂,宇文素一身白衣胜雪,她正在阳光下追着一只鸡东窜西跳,就像一片轻飘飘的白云,忽而近忽而远。
慕容垂则跟着她后面乱跑,谢安与侍卫们围在旁边看着笑着。的确如慕容恪所言,满院鸡毛飞上天。
这里原本是个冷清寂寞的地方,此时却处处充满了欢乐。
经年心如磐石,一时情似蒲草。
慕容儁笑了,阳光正洒在他傲慢冷峻的脸上,他的笑容因此显得更温暖,也更明朗。
“世子!”
“世子!”
不知是谁先发出了惊呼,侍卫闻声迅速回到各自的岗位上扮演木头人。
宇文素莲步生花跑到跟前,气喘吁吁道:“不是说要好生休养,怎么还跑出来了。”
托着他的胳膊就往屋子里走。
“我,其实想晒晒太阳。”慕容儁眼睫颤了一下。
慕容恪甚是诧异的偷瞄一眼,世子学会说谎了,似乎有些怕她,心里也不自觉的有了些担忧。
宇文素一怔,点点头道:“也好,大将军着人去弄个躺椅过来。”
谢安静眼看着,千里江山,富贵荣华,也许都抵不过春日午后的一抹阳光,只因阳光下有一人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慕容儁躺在躺椅里,眯着眼看着宇文素,说道:“继续。”
宇文素呆了呆,掩面而笑道:“您都搁这儿呢。”
“无妨。”慕容儁亦笑道。
宇文素直摇头,便着人去抓鸡。
慕容恪搬来桌子凳子,与谢安几人坐着闲聊。
这时侍卫传话过来,告知蓝曦臣几人已回到蓝氏行馆。
宇文素一听顿时欣喜若狂,激动的小脸通红。
甚至都没有请示慕容儁,直接说道:“等鸡杀好了着人送去蓝氏行馆,炖好了我再送过来。”
慕容儁凝视着她,片刻,微微颔首。
谢安略微有些不知所措,也略微有些莫名的快意。
一片云飘过,遮住了阳光,辽东的春天,原本也还是冷的。
慕容儁用他那双冷漠的眼眸冷冷的看着院子里的那棵大树,它从来都是如此孤独寂寞,就像自己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