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春日温暖而撩人,郊野上吹过来的风里面夹杂着花草的清香,车窗外,那人俊朗的面容,微微眯起的眼睛,修长而美好,阳光落在他长长的睫毛上面,形成了一片迷人的烟煴。
前尘往事如浮光掠影,心底的那点贪念,仍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
似乎感觉到了她专注的目光,蓝曦臣倏然回以凝视,透过薄薄的纱帘,依稀见她眼底的惊慌,他的眼里瞬间充满了笑意。宇文素连忙望向别处。
不巧,刚好看到了巨人石虎。
正有两个衣着清凉的少女持杯端盘,一个喂他酒水,另一个则喂他食物,他就半躺半坐在那里,俨然一副生活不能自理的架势。他不再年轻,且十分臃肿,却也绝非无法动弹。他的一双如炬豹眼甚至比年轻人的都要锐利灵敏。
两驾车相距虽有几丈,但他的目光却好似越过了那层纱帘,肆无忌惮的打量着宇文素,带着猖狂与嚣张,而更多的却是赤、裸、裸的挑衅。
未时将尽。
双方已对峙了约莫半个时辰。
宇文素不禁也有些心神动摇。离开辽东燕国,在路上也已走了十几日,按说该来的也该到了才对。
为何迟迟没有动静。时间在缓慢的流淌,每一分里面都潜伏着不可预测的危机。
这危机肉眼虽看不到,却能清晰的感觉到。
其实,每一个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忐忑,尤其是谢安,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才入朝为官就被会稽王委以重任出使燕国,平生第一次遭遇敌军就碰上了十六国最强的石虎。
而这一次的经历,却注定会让他受益匪浅,也让他在此后的年月,无论遇上什么样的难题,都能够处变不惊。
他在宇文素那儿至少学会了一点,遇事稳则成,慌则败。
而他不知道的是,宇文素绝大多数时候,都是用赌的。
石虎虽爱大张旗鼓出游,此次却分明是有备而来。
几百人的车队后面跟着的是装备精良的正规骑兵,粗略的估计至少也有三千人。
他的目的也很明显,也许并不是想杀人,杀人可以很快速,却并不能满足他变、态的欲望。
随侍终于过来,问道:“尔等何人?”
谢安道:“大晋使臣。”
随侍问:“车中何人?”
谢安道:“大晋会稽王。”
随侍不无讥诮的语气说道:“既是一个小小的王爷,却为何不下车拜见天王?”
谢安问道:“天王在哪里?哪里有天王?”
随侍一怔,厉声道:“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谢安正色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该拜见的乃是我大晋的王爷,一个自封的天王也敢如此放肆!”
宇文素暗道坏了,这石虎是个不折不扣的嗜杀狂魔,她之所以表现的镇定坦然也不过是在拖延时间,而谢安笃定她有万全之策,却没有想到她的‘万全’却充满了极不确定性。
蓝曦臣深知,他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也不由得绷紧了神经。
石虎的目中果然杀机愈盛,透着野兽般凶狠的光。
他的心里却有些拿捏不准,根据燕国来的密信上所说,这些人应是晋间谍,可什么样的间谍会如此明火执仗,甚至都不把朕放在眼里。
转念一想,是谁又有什么关系,杀之而后快。
四周一下子陷入一片沉寂。就连吹过来的春风中都充满了逼人的杀气。
魏无羡的手悄悄摸向腰间,蓝忘机不动声色握住他的手腕,微微用力。
能够从装备精良的几千铁骑中突出重围,也不是没有可能,怕只怕无法做到全身而退,毕竟风闻司的这十二个人或可自保,而谢安与宇文素必须要旁人贴身保护,这样难免会顾此失彼。
周围是可怕的静寂。
风吹过耳畔,仿佛那人温热的呼吸,蓝曦臣依在车身,望着帘内那双明澈的眼眸,他温柔的笑了。
“后悔么?”宇文素细声问。
“当然不。”他回答的无比快速且坚决,仿佛早就料定了她会如此问一样。
“我却后悔了。”她语气里带着的那丝娇嗔让他莫名有些酥酥的感觉,似乎隐隐有些明白了她的心思。
“嗯?”他却明知故问。
“后悔没有早点把你怎么样。”她幽怨的小眼神透过窗帘落进他眼里,他的心跳不知不觉间加快。
“‘怎么样’,是何意?”他仍故作不解,而眼里的笑意却越发的浓了。
“蓝曦臣!”宇文素瞬间变成了一只愤怒的小鸟。
“来日方长,此后,你想怎么样皆可怎么样。”他的眼神炽热而迷人,他甚至很想掀开窗帘,捏一捏她盈净粉嫩的脸颊。
宇文素微滞,继而露出了诡异邪气的笑容。
他缓缓背过身去,脸上是一片狂喜欢悦之色,仿佛一对私定终身的男女终于等到了尘埃落定。
就在这时,一抹明艳的黛蓝于天地之间驰骋而来,座下骏马如一条电掣的红龙,那样耀眼夺目,那样惊艳绝伦,就好像天神下凡一般。
宇文素笑了,在马蹄声传来的时候。
蓝曦臣的眼睛也忽然亮了起来。有她在的地方,果然会有奇迹发生。
“报!”
“天王!”冉闵跃下马背,接着单膝下跪双手抱拳。
“棘奴(冉闵小名)?”石虎眉头凸起,又自展开,仿佛有些意外,又仿佛意料之中。
“天王,军中密报,假梁王张骏十万大军即将兵临长安(西安)城下。”冉闵神情惶急。
“假凉王张骏?”石虎眉头又再凸起。